藕花镇东头住着个后生,姓李名砚,旁人都叫他阿砚。这阿砚爹娘走得早,留下一间小瓦房,靠着给镇上的绣坊画莲花样子,再帮着荷塘主家采莲收藕,倒也能混口饭吃。阿砚生得白净,性子闷,不爱说话,可一双眼睛亮得很,看那荷塘的眼神,比看镇上最俏的姑娘还专注。他画的莲花,无论是含苞的、盛放的,都带着股子活气,镇上的绣娘们都爱用他的稿子。
这年六月,雨水多,连着下了半月,荷塘里的水涨了不少,连带着那莲花也开得比往年更盛。头场雨停的那天傍晚,阿砚想着去荡边看看,采几朵刚开的白莲回来画,那花瓣上沾着水珠的模样,最是入画。
他披着蓑衣,踩着泥泞往荡边去。夕阳刚从云缝里钻出来,给荷叶镀了层金,水珠顺着叶尖往下滴,砸在水面上,一圈圈涟漪混着金红的光,晃得人眼晕。阿砚找了艘小划子,刚要撑船,就听见荷叶深处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像是有人在哭。
“谁在那儿?”阿砚喊了一声,手里的竹篙攥得紧了些。这莲心荡虽大,可除了采莲的、看塘的,极少有人来这深处。
哭声停了,过了会儿,一片最大的荷叶底下,慢慢探出个脑袋来。阿砚定睛一看,倒吸了口凉气——那是个姑娘,穿着一身藕荷色的纱衣,湿淋淋地贴在身上,头发也是湿的,乌黑地披在肩头,发梢还滴着水。最奇的是她的脸,白得像刚剥壳的莲子,眼睛亮得像荷叶上的露珠,正怯生生地望着他。
“你……你是谁?怎么会在这里?”阿砚结结巴巴地问,这荒郊野岭的,哪来的姑娘?莫不是……他想起了镇上老人说的“不干净”的东西,心里咯噔一下。
姑娘抿着嘴,没说话,只是眼圈慢慢红了,像雨后带露的红莲花。那模样,可怜得让人心头发紧,阿砚刚才那点害怕,顿时消了大半。
“莫怕,我不是坏人。”阿砚放柔了声音,“这天快黑了,你一个姑娘家在这儿不安全,我送你出去吧?”
姑娘这才轻轻点了点头,声音细得像蚊子哼:“我……我叫莲生。”
阿砚把莲生扶上船,划子小,两人挨得近,他闻到莲生身上有股淡淡的莲花香,不是脂粉味,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那种清清爽爽的香。他忍不住偷偷看了她几眼,越看越觉得这姑娘不像凡人,尤其是她的皮肤,白得几乎透明,还有她的手指,纤细得像藕丝。
“你家在何处?我送你回去。”阿砚一边撑船一边问。
莲生低着头,绞着衣角,小声说:“我……我没有家。”
阿砚一愣,这可难办了。总不能把她一个姑娘家扔在荒地里。他想了想,自家就他一个人,房子虽小,挤挤也能住。他咬了咬牙:“不嫌弃的话,先去我家住一晚吧,明天再做打算。”
莲生抬起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点了点头。
回到阿砚家,那是一间小小的瓦房,院里种着几盆兰花,屋里陈设简单,一张床,一张书桌,书架上摆着些画稿和旧书。阿砚找了件他娘生前穿的干净衣裳给莲生换上,又烧了热水让她擦身。等莲生换好衣服出来,阿砚看得又是一呆——那身半旧的布裙穿在她身上,竟也显得素雅好看,头发用布巾擦过,松松地挽着,几缕碎发垂在脸颊边,更添了几分娇憨。
阿砚煮了点莲子羹,盛给莲生。莲生小口小口地喝着,眼睛却不停地打量着屋里的一切,尤其是书桌上摊着的画稿,上面画的全是莲花。
“你喜欢画莲花?”莲生好奇地问。
“嗯,从小就喜欢,这荡里的莲花,我闭着眼睛都能画出来。”阿砚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莲生拿起一张画稿,轻轻抚摸着上面的莲花,眼神里满是温柔:“画得真好,像活的一样。”
那一晚,阿砚在地上打了个地铺,让莲生睡在床上。他听着床上传来均匀的呼吸声,心里却翻来覆去睡不着。他总觉得莲生不是普通人,可她又那么善良纯真,不像害人的精怪。
第二天一早,阿砚醒来,发现莲生已经起来了,正坐在院子里看那几盆兰花。晨光洒在她身上,像给她镀了层光晕,她的侧脸在阳光下柔和得像一幅画。阿砚看得有些痴了,直到莲生转过头对他笑了笑,他才慌忙低下头,脸都红了。
“阿砚哥,谢谢你。”莲生走到他面前,手里捧着一小捧新鲜的莲子,“这个给你吃,刚从荡里摘的。”
阿砚接过莲子,一颗颗饱满圆润,还带着露水的湿气。他剥了一颗放进嘴里,清甜爽口。“你怎么去荡里了?万一遇到危险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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莲生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