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第一场雪落下来时,赵莽离开了波托西。他带走的铅盒里,除了汞齐样本,还有一块玛雅人雕刻的石碑,上面刻着被毒河隔开的两个世界:一边是燃烧的银矿,一边是枯萎的村庄。石碑的背面,卡门用玛雅文刻了一行字:"银子会生锈,而毒水永远活着。"
许多年后,当这些汞齐块被考古学家从河床深处发掘出来时,表面的银层已经氧化成暗褐色,而里面的汞依然保持着致命的活性。化验显示,它们的含银量确实超过60%,足以证明当年西班牙人刻意浪费资源的事实。而在河流两岸的沉积层里,汞的含量远超自然水平,无声地诉说着那场持续百年的双重阴谋——用白银掠夺财富,用汞毒消灭生灵。
赵莽的奏报最终没能改变什么。大明的官员们更关心马尼拉港运来的白银数量,对遥远大陆上的毒河与死亡漠不关心。但那些被铅盒装带回的汞齐块,像一块块凝固的罪恶,在历史的尘埃里闪着冷光,提醒着人们:有些掠夺,从来不止于资源。
第二章 电解池的雏形
毒河炼金:赵莽的原始电解池
赵莽在波托西的第三个冬天,雪下得格外大。里科马河结了层薄冰,冰面下的银灰色河水依旧流动,像一条冻僵的银蛇。他蹲在草棚里,对着铜盆里的汞齐发呆——那些银灰色的硬块在炭火边微微融化,表面渗出的汞珠像活物般滚动。《汞镜迷城》的残破书页摊在膝头,上面用朱砂画着奇怪的装置:两个金属片浸在液体里,连接着琥珀摩擦起电机,液体中竟有银色的光丝游走。
"汞与铜相激,能引雷电。"他想起书中这句晦涩的话,忽然抓起身边的铜板,又从银矿废料堆里捡出一块含银的矿石,同时将铜盆里的汞齐混入毒河水——三样东西放在一起的瞬间,矿石表面竟冒出了细密的气泡,铜板上则凝结起针尖大的银粒。
一、琥珀与铜丝的启示
赵莽第一次见识"汞-铜电弧",是在马尼拉的西班牙商行。一个红毛夷商人用琥珀棒摩擦羊毛,再靠近浸在汞液里的铜丝,液面上立刻窜起蓝绿色的火花,汞珠像受惊的鱼群般四处乱窜。"这是上帝的气息。"商人炫耀着,说这种"电火"能分离金属,却不肯透露更多细节。
此刻,那火花在他脑中炸开了新的思路。他想起大明的《格物论》里说,"阴阳相摩,而生电火"。如果说琥珀摩擦产生的是"阳电",那么汞与铜的相激,或许能产生类似的能量?他找出随身携带的琥珀镇纸,在羊皮袄上摩擦半晌,再贴近铜盆里的混合液——果然,液体表面泛起涟漪,银矿废料的边缘出现了银白色的结晶,像初春解冻时河面上的薄冰。
"需要持续的电。"他咬破手指,在地上画装置图:左边是银矿废料做的"阳极",右边是铜板做的"阴极",中间盛满毒河水与汞齐的混合液(电解液),再用浸过盐水的麻绳连接两极,最后用转动的琥珀轮持续供电。这个原始的电解池,原理竟与《汞镜迷城》里的装置不谋而合。
卡门帮他找来材料:印第安人祭祀用的琥珀雕像代替镇纸,冶炼作坊丢弃的粗铜丝弯成电极,破旧的石磨盘改造成转动轮。当赵莽摇动磨盘,琥珀轮在羊毛毡上飞速旋转,电极插入电解液的瞬间,液体里立刻升起无数银线,像有人在水里撒了一把发光的针。三刻钟后,他拔出铜板,只见板面上覆盖着一层银白色的薄膜,用小刀刮下来称重,竟有三钱重——而投入的银矿废料,不过才五钱。
二、80%的分离效率
分离效率的测算让赵莽彻夜难眠。他连续三天转动电解池,每次都仔细称量投入的废料与产出的纯银。当最后一次计算结束,他把算珠拍在桌上:80%。这个数字远超大明传统的炭火法(最多50%),甚至比西班牙人用的汞齐蒸馏法还高——那些殖民者因为害怕汞毒,往往在银还没完全分离时就停止蒸馏,而电解池能让银在电流作用下彻底附着在铜板上。
更重要的是,这种方法能避开汞毒的威胁。他发现,电解过程中,汞会以液态形式沉入池底,与银完全分离,既不会蒸发成有毒的蒸气,也不会残留在纯银里。他用银刀刮下铜板上的银膜,放在火上熔化,得到的银锭泛着柔和的光泽,用银针测试,完全没有汞的痕迹。
"这才是真正的炼金术。"他对卡门说,指着池底那层银白色的汞液,"把毒留下,把银带走。"卡门试着用这银锭在陶罐上划出痕迹,银线清晰明亮,比西班牙人流通的银币还要纯净。她突然跪在地上,对着电解池磕了三个头——在玛雅人的眼里,能从毒水里取出干净的银子,无疑是神迹。
但赵莽很快发现了局限。这个原始电解池的效率,高度依赖电解液中的汞浓度——毒河水的汞含量越高,银的分离速度越快。当他试着用上游较干净的河水时,铜板上的银结晶明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