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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书库 > 大明锦衣卫1 > 012

012(7/11)

在冒烟,罐口接着根竹管,竹管另一头浸在冷水里,末端滴下银珠——这步骤竟与《抱朴子》里记载的“抽砂炼汞”法如出一辙!只是葛洪的法子用丹砂作原料,而图中分明是银矿粉与水银的混合物。

    “你们用汞溶银,再加热取银?”他忽然想起年轻时在龙虎山见过的炼丹炉,道士们也是用铅管导出水银,只是那时觉得是方士的骗术,没曾想竟与异域的炼银术暗合。

    帕查库特点头,从行囊里掏出个陶制小坩埚。坩埚内壁结着层银白色的壳,他用指甲刮下一点,放进赵莽的硝石水里,水面立刻泛起灰黑色的雾。“和您扣下的银锭一样,”他苦笑,“西班牙人不许我们用自家的法子炼银,说这是‘异教的巫术’。”

    赵莽盯着图谱上的骆马。那动物长着长脖子,像驴子又像骆驼,图旁用玛雅文标注着“能负重,粪可燃”。他忽然明白,为何印加人能精准控制温度——骆马粪燃烧时火势平缓,不像煤炭那样暴烈,正适合汞齐法需要慢火蒸馏的特性。

    “你们的银匠,也懂‘水火既济’?”赵莽问。这是炼丹术的术语,指用冷水冷凝蒸汽,与图谱中竹管浸在冷水里的设计恰好呼应。

    帕查库特克眼睛亮了:“您说的是‘银魂遇水归体’?祖父说,银被汞勾走了魂,要用水才能唤回来。”他指着图中山洞里的人影,“每座银矿都有‘银母’,炼银前要祭祀,就像你们开矿前拜山神。”

    窗外传来划龙舟的鼓声,赵莽却觉得这卷图谱比任何喧嚣都更震人心魄。原来跨越万里重洋,不同文明对金属的理解,竟藏着如此相似的智慧。

    二、灶火里的学问

    市舶司后院多了个奇怪的灶。赵莽让人按图谱仿制了印加人的炼银炉:黏土糊成的炉膛,底部留着通风的细缝,旁边架着个陶罐,罐口接的竹管弯弯曲曲,末端垂进装满冷水的铜盆。

    “爹,真要用那玩意儿烧火?”二郎捏着块骆马粪,皱着眉像捏着什么脏东西。这是帕查库特克托人从吕宋带来的,晒干后呈褐色,闻着有股草料的气息。

    赵莽没说话,亲自往炉膛里添了些。骆马粪遇火先是冒烟,慢慢燃起橘红色的小火苗,不像煤炭那样噼啪爆响,倒像是春蚕啃桑叶般安静。他把混着水银的银矿粉倒进陶罐,盖上盖子,竹管立刻有白色的蒸汽冒出来,在冷水里凝成细小的银珠,滴进铜盆时叮当作响。

    “您看!”二郎凑过去,铜盆里已经积了小半盆银珠,颗颗圆润,比灰吹法炼出的更纯净。

    赵莽却让他换用煤炭。火势瞬间变猛,陶罐外壁很快烧得发红,竹管里冒出的蒸汽带着刺鼻的气味,滴进铜盆的不再是银珠,而是黑色的粉末——汞被过度加热,竟与银重新凝成了汞齐。

    “这就是差别。”赵莽熄了火,掌心托着颗骆马粪炼出的银珠,“煤炭火力烈,适合灰吹法逼出铅;骆马粪火势缓,正好让汞慢慢蒸腾。”他忽然想起《天工开物》里的话:“土脉历时代而异,矿业随时地而殊。”原来地域的馈赠,早就为技术路径定了方向。

    帕查库特克在一旁叹气:“西班牙人用他们的高炉炼银,把我们的陶炉都砸了。他们说骆马粪太低级,可高炉炼出的银,总带着股火气,不如咱们的银珠温润。”他从行囊里摸出个银镯子,上面刻着细密的花纹,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这是我妹妹的嫁妆,用祖传的法子炼的,戴了十年都不发黑。”

    赵莽接过镯子,在硝酸水里浸了浸,水面只浮起层极淡的灰雾。“汞除得干净。”他赞道。这比卡洛斯船上那些银锭强多了,显然印加人对汞齐法的掌握,远比西班牙人更精深。

    灶膛里的骆马粪渐渐燃尽,留下灰白色的灰烬,轻得像羽毛。赵莽忽然觉得,这些灰烬里藏着的,不只是炼银的秘密,更是一个文明对自然资源的理解——不用蛮力,顺势而为,正如这缓慢却精准的火势。

    三、西班牙人的禁令

    卡洛斯找到帕查库特克时,他正在教二郎辨认银矿的矿石。那些石头有的泛着银光,有的带着暗红色的纹路,帕查库特克说后者含银量最高,只是需要更多的汞来溶解。

    “叛徒!”卡洛斯的佩剑出鞘半寸,寒光映在他涨红的脸上,“你竟敢把印加人的巫术传给明人!”

    帕查库特克站起身,胸膛挺得笔直:“这不是巫术,是我们的学问。”他指着地上的矿石,“就像你们西班牙人会用风车磨面,我们会用骆马粪炼银,都是过日子的本事。”

    赵莽拦住要动手的卡洛斯。他把两盆炼出的银珠摆在对方面前:一盆是骆马粪炼的,颗颗饱满;一盆是煤炭炼的,混着黑渣。“大班先生,本事没有高低,只有合不合适。”他拿起颗银珠,“你们用高炉炼银,是因为欧洲的森林多,煤炭易得;印加人用陶炉,是因为安第斯山有骆马。”

    卡洛斯的脸一阵青一阵白。他想起波托西矿场的情景:西班牙人用铁炉取代了陶炉,却发现矿石耗损率提高了三成,矿工们偷偷在夜里用旧法子炼银,把纯银藏在舌下带出去——那些银珠换来的玉米,比矿主给的口粮多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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