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萧云骧正与卢岭生一同给油灯添桐油。
萧云骧小心翼翼地抬起灯罩,卢岭生稳稳提着油壶,将桐油缓缓倒入灯中。
突然,身后传来一洪亮、一清脆的声音。
“沧浪生拜见大王。”
“常州寒士烈文,拜见大王。”
萧云骧听到声音,赶忙致歉:“两位贤达,请稍候。萧某没料到你们来得这般快,实在失礼。”
濮钰和赵烈文踏入书房,只见屋内只有两个年轻人在添油,不见丫鬟使女,连仆人也无踪影。
见他们进来,其中一人还出言道歉,想来这人便是萧云骧。
濮钰心中暗暗赞赏,觉得萧云骧不忘穷苦出身,着实难得;赵烈文却颇为惊愕,没想到西王府竟如此简朴。
萧、卢二人很快添好了油,卢岭生提着油壶出去了。
萧云骧连忙拱手作揖,示意两人入座:“怠慢两位贤达,请坐。”
灯光摇曳,如轻舞的精灵。萧云骧仔细打量着两人。
濮钰脸庞棱角分明,略显消瘦,剑眉星目,右眉一道浅疤,更添几分沧桑。
他薄唇紧闭,眼神深邃而锐利,身着一件灰蓝色棉布长衫,袖口虽已磨白,却浆洗得干净整齐。
赵烈文脸型圆润,眉目清秀,穿着一件浅灰色长袍,举止从容得体。
濮钰和赵烈文也在打量萧云骧。
只见他高大俊朗,笑容满面,态度和蔼可亲,与某些传闻相符。
卢岭生进来给几人倒了茶,又转身出去了。
萧云骧看着濮钰,忽然笑道:“卓如,你这‘沧浪生’的名号,和我‘钓海客’的化名,倒有几分异曲同工之妙。”
濮钰眼睛一亮,惊喜道:“原来‘钓海客’就是大王!我今日还问李军师呢,他不肯告知我。”
李竹青笑着回应:“卓如,大王化名‘钓海客’,这是西王府机密之一,未经大王允许,不可透露。”
萧云骧解释道:“我这情况特殊,有些话不便直说。”
“换个狂生身份,便能毫无顾忌地说出心中所想。实乃无奈之举,还请两位体谅,并替我保密。”
两人点头赞同。随后濮钰又疑惑问道:“那大王如今为何告知我们?”
萧云骧叹了口气:“我的追求与理想,都在以‘钓海客’之名发表的几篇文章里。”
“卓如,若你来做《荣华月报》主编,能以它为阵地,宣扬平等、自由、共和思想吗?”
濮钰盯着萧云骧,目光锐利:“大王此言可是真心?要知道,若真行共和,你这王位可就没了,更别提以后的皇位。”
萧云骧朗声大笑:“卓如,你看看西军西王府实施的政策,哪一项是为了保我这王位而设?”
“待华夏复兴于世界之巅,天下太平后,我就退休钓鱼去。天天这般操心,太累人了。”
李竹青拍手附和:“大王,到时候我陪你去。我不光钓鱼是好手,烹饪鲜鱼也有独家秘方。”
萧云骧微笑回应:“就这么说定了。”
濮钰见萧云骧不像是开玩笑,低头思索片刻,认真回道:
“大王,若我负责《荣华日报》,需给我充分自主权。办报形式、内容、选稿标准,我都要有决定权。”
萧云骧点头:“只要你宣扬平等、自由、共和,清除封建糟粕,开启民智,都可自行做主。”
濮钰见萧云骧答应得这般爽快,又看了他一眼。心中仍有疑惑,于是再次开口:
“大王,你我今日初次见面,就把相当于西王府喉舌的报纸托付给我,不怕错付?”
“据我所知,贵府多桂、川、湘、鄂之人,而我出身江南浙省宁波府,大王就这么相信我这个外人?”
说到这儿,他收起笑容,看向萧云骧。
这确实是实情。
当今的华夏,上位者用人首选同乡、亲朋故旧、弟子门生,这已成人人认可的潜规则。
在天国,除天王外,高层多是桂省人;甑涤生的相军,多用湘省人。
像萧云骧这样,刚见面就对一个陌生人委以重任,确实少见,难怪濮钰心生疑虑。
萧云骧看着濮钰,问道:“卓如信奉平等、共和、自由等理念,并愿意为在华夏实现这些理念而奋斗吗?”
濮钰见萧云骧神情庄重,也严肃地点头:“此乃濮某平生追求,岂能不愿?”
萧云骧神态凛然,目光灼灼:“卓如愿意为了华夏族裔重回世界之巅,不再受人欺凌,哪怕抛头颅、洒热血,九死不悔吗?”
萧云骧的话,刺痛了濮钰的心。他在沪城租界,亲眼目睹了太多洋人不把华人当人的事。
租界名义上属华夏,实际宛如国中之国。
洋人无视中国法律和管理制度,实行自己的一套。租界内,洋人地位权利超然,立法、司法、税收、治安、经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