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云骧刚从汉口回到书房,李竹青便匆匆赶来禀报:“大王,军情局外出探员传回情报。十日前,黄河在豫省兰阳县铜瓦厢段出现大决口。”
原来,自明末起,黄河下游就泥沙淤积严重。
铜瓦厢段河床高出地面13米,是黄河下游悬河最险段之一,早有“建瓴而下”的溃决隐患。
决堤前几日,黄河上游万锦滩、沁河、伊洛河同时暴涨,三路洪峰短时间内交汇。万锦滩水位一日内涨了5米,沁河连续5次涨水,累计涨了4米。
决口前,又连续一昼夜大雨,水位骤涨至3.5米,两岸堤防普遍漫溢。
若说这是天灾,那接下来便是人祸。
天国运动和捻军起义,让青庭财政枯竭,治河经费被挪用。
部分官员甚至主张“放任改道”,称新河道可减轻淮河压力,实则导致鲁西南漫流成灾。
而且,贪污之风盛行,河工经费仅有10%用于实际工程,其余全被层层侵吞。
如此前丰北决口堵口失败,就揭露了引河工程偷工减料:河道计划挖深3丈,实际仅1丈。
河防官员多是关系户或老弱病残,巡查敷衍,险情预警失效。决口点甚至没有堤工,长期缺乏维护,堤身顶宽仅数尺,根本难以抵御洪水冲击。
8月1日,黄河开始漫溢。决口初期,仅塌宽3-4丈,但随后因洪水冲击,迅速扩大至十余里,最终黄河彻底改道。
黄河自此结束了700余年夺淮入海的历史,顺着鲁省大清河注入渤海,成了后世人们熟悉的模样。
这场决口,让豫、鲁、皖三省和直隶地区的10州40余县受灾,波及人口达数千万之多。
萧云骧听完李竹青的汇报,沉默思索,心中盘算着数种救助方案,但最终都被自己一一否定。
要救助如此规模的灾民,必须要有强有力的基层组织力。
而那些地区当前都在青庭控制之下,难道要他发兵去打?
且不说西王府当前处于消化两湖、整顿军力的休整期,根本没有兵力,去抢夺那么广袤的区域。
就算西军此时打过去,天灾加兵灾,当地老百姓还怎么活?
所以,思索良久,他只能一声叹息:“眼下我们确实无力顾及那些地方。让军情局探员散布消息出去,并尽量组织灾民来鄂省吧。”
“我们总能给他们一口吃的,而且新建的许多工厂正缺人手。”
“只是如此一来,捻军恐怕会趁机壮大了,不过对我们并非坏事。”
李竹青颔首同意:“老何也是这么想的,这些天他一直关注这方面的情报。我看呐,好不容易有几天空闲,他又坐不住了。”
萧云骧闻言,只得哑然摇头。
何禄为人侠义,江湖地位高,号召力强。随便把他扔到一个敌后区域,都能爆出一大堆兵,闹得翻天覆地。
但他真不擅长领导军情局那些繁琐、细致的日常工作,以及暗巷厮杀、墙头窥探之类阴私凶险的事。
所以,军情局的实际工作,一直由李竹青主导。
李竹青也很尊重何禄。一来,两人都是天地会大佬出身,惺惺相惜;二来,他也佩服和欣赏何禄的胆气与豪气。
而何禄也清楚自己的优势和劣势,自有底气所在,从不和李竹青争夺军情局的控制权,反而把日常管理都甩给了李竹青。
如此,两人倒也算优势互补,相处融洽。
说完黄河决口之事,李竹青一脸神秘地看向萧云骧:“大王,外面请来两个人,您要不要见见?”
萧云骧没好气地催促:“都是什么人?有话直说,别卖关子。”
李竹青这才认真介绍起来。
其中一人名叫濮钰,字卓如,宁波府人,举人出身,今年三十五岁;另一人叫赵烈文,字惠甫,是常州府秀才,今年二十三岁。
濮钰出身浙省宁波府的藏书世家,自幼研习黄宗羲的《明夷待访录》等批判性典籍。
1843年沪城开埠,他随经商的父亲迁至沪城英租界。
在那里,他接触了大量西方开明书籍和思想,学会了英、法等语言,深谙华洋贸易规则。
15岁时,他中秀才;18岁中举人,一时前程似锦。
但21岁赴京城参加春闱时,他写下《君民共治论》一文,引用黄宗羲思想质疑君权,被主考官批为“狂狷”,逐出考场,还被永远禁止参加科举。
此后,他到沪城墨海书馆,师从伟烈亚力学西学,参与翻译《几何原本》,提炼出逻辑平等观:“几何之题,无分贵贱;证法之理,众生均权。”
他还通过伟烈亚力私藏的卢梭《社会契约论》法文节译本,秘密翻译“主权在民”章节,嫁接黄宗羲思想,译为:“天之立君,以为民也。君失其职,则民有权更易之。”
他又依据墨海书馆获得的英国议会辩论记录,编译《泰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