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三个穿着同样洗得发白的灰色军装,却依旧难掩一身硝烟与彪悍气息的身影,几乎是挤着冲了进来。
记忆像一把锈迹斑斑的刺刀,猛地劈开了古之月昏沉的意识。
他眼前一黑,仿佛又被拽回了那场血与火的终局——鬼子联队部的瓦砾堆上,硝烟呛得人肺管子生疼。
突然,一股无法抗拒的寒意从骨头缝里钻出来,瞬间抽空了所有力气,他身子一软,直挺挺向后栽倒。
“连长!”
郑三炮那炸雷似的河南腔第一个嚎开,带着哭腔,震得人耳朵嗡嗡响,
“连长中弹了!
他娘的……他……他牺牲了啊!”
他魁梧的身躯扑通一声跪在滚烫的瓦砾上,沾满硝烟血污的大手徒劳地摇晃着古之月的肩膀,仿佛这样就能把倒下的神只重新唤醒。
“我的亲娘咧!”
孙二狗几乎是同时扑过来的,河南口音因为极度的惊恐和悲痛变了调,尖利刺耳。
他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双手疯狂地拍打着地面,扬起一片呛人的尘土,
“连长啊!
你咋就……你咋就撂下咱们侦察连不管了啊!
老天爷你不开眼呐!”
他哭得捶胸顿足,那架势仿佛天塌地陷,侦察连头顶上最后一片遮风挡雨的天,确确实实塌了。
就在这鬼哭狼嚎、天地同悲的当口,徐天亮那带着金陵腔调的冷静声音,像根细针猛地刺破了这层绝望的幕布:
“嚎!嚎个卵子!”
他蹲在古之月另一侧,一只手还按在古之月颈侧,
“摸摸心口!
还热乎着!
再探探脉!
跳得劲道着呢!
格老子的,就是打摆子(疟疾)!
都他妈在蓝姆迦学的洋墨水灌进狗肚子里去了?
詹姆斯教官要是瞅见你们这副怂样,保管气得跳脚骂娘:
‘God!这些该死的笨蛋!
’赶紧的,抬担架!
送师部野战医院!
再嚎下去,真把连长嚎没了!”
郑三炮和孙二狗的嚎哭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鸡,瞬间噎住。
两人脸上还挂着泪痕和鼻涕,茫然地对视了一眼,随即巨大的尴尬像潮水一样涌了上来,把脖子根都染红了。
孙二狗抹了把脸,讪讪地想去帮忙抬担架。
郑三炮梗着脖子,嘴里兀自不服气地嘟囔:
“俺……俺那是急的!
急的!谁……谁还顾得上摸脉……”
几天后,师部野战医院弥漫着消毒水和血腥气混合的独特气味。
古之月躺在简陋的木板床上,高烧带来的昏沉感如同粘稠的泥沼,紧紧裹着他。
耳边先是传来一阵刻意压低的争执,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棉布,嗡嗡作响。
阳光透过玻璃窗照在病床上,徐天亮金陵话的调侃像炸豆子:
“郑三炮你那会儿哭得哟,眼泪鼻涕糊满脸,活像被踩了尾巴的驴!”
郑三炮的脸腾地红了,河南话梗着脖子:
“你没哭?
老子看见你蹲在连长身边,肩膀抽得跟筛糠似的!”
他突然拽过孙二狗,
“二狗作证,是谁先说‘古连长牺牲了’的?”
孙二狗挠着后脑勺,河南话透着尴尬:
“都哭了都哭了……
不过徐排长哭到一半,突然摸连长胸口,说‘还有热气’,那会儿俺们才反应过来。”
“……徐天亮,你少放屁!”
郑三炮那标志性的大嗓门儿终究还是没压住,河南腔震得薄薄的墙壁似乎都在抖,
“当时就数你嚎得最响!
鼻涕眼泪糊了一脸,跟死了亲爹似的!
俺和老孙嚎两声咋了?”
“放恁娘的屁!”
孙二狗立刻帮腔,声音同样不小,
“郑排长说得对!
徐天亮,你趴连长身上哭得那叫一个惨!
俺跟老郑嚎,那是情分!
你嚎,那是心虚!
得亏咱们连长命大,要不然就被你嚎死了”
“我心虚个鬼!”
徐天亮的声音带着金陵特有的利落腔调,清晰地穿透过来,
“我那是哭吗?
我那是着急!
着急上手一摸,心口还滚烫,脉搏跳得咚咚的!
这才晓得是打摆子!
哪像你们二位爷,就知道咧着大嘴干嚎,嚎得方圆十里都听见了!
蓝姆迦学的战场救护,都喂了狗?
詹姆斯教官要是知道,保管气得跺脚骂街:
‘上帝啊,这群该死的笨蛋!’
哈哈哈……”
他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