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之月和他手下的几个排长——徐天亮、孙二狗、郑三炮、赵大虎、赵二虎,围着其中一辆坦克。
张爱军站在坦克宽大的车体前挡泥板上,一手叉腰,一手不耐烦地拍打着冰冷的装甲板,发出“哐哐”的闷响。
他脸上还带着点晨间争执留下的余愠,语气也冲得很,像在教训不开窍的学生:
“都给老子听清楚咯!”
他声音洪亮,震得人耳朵嗡嗡响,
“步坦协同!
协同!
懂不懂啥叫协同?
不是你们侦察连跟在坦克屁股后头捡洋落!
也不是让你们把俺这宝贝疙瘩当大轿子坐!”
他特意加重了“坐”字,眼角瞥了古之月一下,后者面无表情。
“这铁疙瘩!”
张爱军用力拍了一下坦克炮塔侧面,发出“咚”的一声巨响,
“看着唬人,刀枪不入?
呸!它就是个浑身都是死穴的铁王八!”
他唾沫星子飞溅。
“第一怕啥?
怕炮!
怕反坦克炮!”
他手指猛地指向坦克正面那看似厚实的装甲,
“就这块斜板子,看着厚吧?
碰上小鬼子的47毫米反坦克炮,穿它跟穿豆腐似的!
一炮过来,里面的人就得成烤红薯!”
“第二怕炸!
怕步兵埋的地雷,怕炸药包!”
他蹲下身,指着坦克腹部和那两条粗壮的履带,
“尤其是这底下!
薄!履带!
步兵抱着炸药包滚过来,往履带下一塞,轰!
履带一断,这铁王八立马变死王八,趴窝动弹不得!
就是个大号铁棺材!”
“第三怕火!
它肚子里喝的是汽油!
不是水!”
张爱军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咬牙切齿的痛恨,
“汽油啊同志们!
一个燃烧瓶,哪怕是个土造的莫洛托夫鸡尾酒,砸上来,点着了!
轰!整个车就他妈是个大火炉子!
里面的人想跑?
舱盖烫得能烙饼!
憋也憋死你!
烧也烧死你!”
“第四怕啥?
怕它自个儿闹脾气!
怕故障!”
他拍着坦克的发动机舱盖,
“这铁疙瘩娇贵着呢!
跑着跑着,趴窝了!
履带断了!
发动机开锅了!
炮塔卡死了!
哪一样都能要命!
它趴那儿动不了,就是个活靶子!
等着挨揍!”
张爱军喘了口气,目光扫过侦察连众人或震惊、或恍然、或依旧带着点不服气的脸,语气更冲了:
“瞅见没?
离了步兵,它就是瞎子!
是瘸子!
是浑身窟窿的活棺材!
在战场上,能活过十分钟算它命大!
你们侦察连是干啥的?
你们的腿,你们的眼,你们的命,就是给这铁王八续命的!”
他跳下挡泥板,靴子重重踩在泥地上:
“你们得跑在它前头!
用你们的命去给它趟雷!
给它找出敌人的反坦克炮阵地!
给它标出安全的路线!
等它冲上去了,你们得紧跟着,像狗皮膏药一样贴着!
为啥?
就为了对付那些想抱着炸药包、燃烧瓶冲上来炸它履带、烧它屁股的鬼子兵!
用你们的枪,你们的手榴弹,你们的刺刀,把那些想靠近它的步兵给老子挡在外面!
撕碎了!”
张爱军的声音在空旷的训练场上回荡,带着一种残酷的真实:
“发挥优势?
协同?
说穿了,就是拿你们步兵的血肉,去填这铁王八的窟窿眼!
去保它的命!让它能把炮管子顶到鬼子鼻子底下开火!
懂了吗?
这他娘的就是步坦协同!
要不然,还练个屁!
直接拉出去反攻东京湾算了!”
一片死寂。
只有风吹过焦枯树梢的呜咽声,还有远处隐约的坦克引擎试车的闷响。
一排长徐天亮,那个精瘦的南京兵,一直微微歪着头听着,
此刻他那双灵活的眼睛猛地亮了一下,嘴角习惯性地往上一撇,拖长了调子,
带着金陵城特有的那种市井的调侃和恍然:
“乖乖隆地咚!
张连长,搞了半天,这铁王八盖子……闹了半天是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