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得靠咱们这些‘活腿子’前呼后拥地护着?
给它遮风挡雨、挡枪子儿、赶苍蝇?
哎哟喂,这差事,听着比伺候秦淮河边的头牌还金贵嘛!”
他夸张地咂咂嘴,引得几个侦察兵低声哄笑起来。
古之月没笑。他站在坦克旁边,离那巨大的钢铁造物很近。
张爱军的话,像冰冷的铁锤,一下下砸在他心上。
他抬起手,没有理会徐天亮的插科打诨,指尖慢慢靠近坦克侧面那冰冷、粗糙、带着焊接疤痕和弹痕划道的装甲板。
指尖传来的触感坚硬、冰冷、死寂,带着一种拒人千里的漠然。
这触感和他心头那沉甸甸的、被油烟熏过、被话语刺过的复杂感受绞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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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爱军那近乎羞辱的“活腿子”、“填窟窿眼”的说辞,像针一样扎着侦察兵的骄傲;
然而,这铁疙瘩在战场上的脆弱处境,那些怕炮、怕炸、怕火、怕故障的死穴,
又像冰水浇头,带来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重和……责任。
他抬起头,视线沿着坦克高耸的炮塔向上爬,
炮管斜斜地指向灰蒙蒙的天空,像一截沉默的、指向未知命运的判官笔。
一种前所未有的、混合着憋屈、沉重、明悟和战栗的情绪,沉甸甸地压在他的胸口,让他呼吸都有些不畅。
“怕?”
一个生硬、语调起伏怪异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带着点金属摩擦般的沙哑,打破了短暂的沉寂。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穿着合身但略显陈旧美军作战服的高个子洋人走了过来。
他金发剃得很短,几乎贴着头皮,鼻梁很高,眼窝深陷,一双蓝灰色的眼睛像结了冰的湖面,锐利得能刺穿皮肉。
这是负责此次联合训练的战术教官,美国陆军中尉,汉森(Hansen)。
他腰间挎着一支M1911手枪,走路的姿势带着一种受过长期严格训练的刻板精准。
汉森中尉径直走到那辆谢尔曼旁边,没有看任何人,
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扫过坦克布满泥污和划痕的车体。
他伸出一只戴着露指战术手套的大手,粗糙的手指关节粗大,
猛地拍在坦克前装甲倾斜板上,发出“啪”一声脆响,
力道大得让旁边的张爱军眉头都跳了一下。
“怕?”
汉森又重复了一遍这个字,嘴角极其轻微地向下撇了一下,像是在嘲弄这个字眼本身。
他的中文发音很怪,字正腔圆但毫无语调,像是机器读出来的。
“张连长说得对,也不对。”
他目光转向侦察连的军官们,冰冷的蓝灰色瞳孔里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坦克,是矛,也是盾。
但它的弱点,就是敌人猎杀它的诱饵。
你们的任务——”
他的手指猛地离开装甲板,像鹰爪一样指向古之月和他身后的排长们,
“不是躲在盾后面发抖,或者抱怨。
是让这矛,刺得更准!
让这盾,活得更久!”
他语速不快,但每个字都像冰冷的铁钉砸进地面:
“侦察连,步兵的眼睛和耳朵!
在坦克轰鸣着碾碎敌人防线之前,
你们的腿,必须比坦克的履带更早踏上战场!”
汉森的目光锐利如刀锋,扫过每一个侦察连军官的脸。
“前出!”
他猛地挥手,动作幅度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力,
指向训练场远处那片布满弹坑、散兵坑和焦黑树桩的复杂地域,
“目标指引!
用你们的望远镜、信号枪、电台!
找到敌人的反坦克炮!找到机枪巢!
找到雷区!用你们的命,给坦克的火炮点亮目标!
让它的第一发炮弹,就砸在敌人的心窝子上!”
“道路侦察!”
汉森的手像一把精准的尺子,沿着坦克可能前进的路线虚划过去,
“每一寸土地!
每一个弹坑!
每一丛可疑的灌木!
用你们的眼睛去看,用你们的工兵探杆去捅!
地雷?
反坦克壕?
隐蔽的障碍?
在坦克沉重的身躯碾上去、变成一团燃烧的废铁之前,给老子把它们找出来!
标记出来!
清除掉!”
“掩护进攻!”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模拟战场喧嚣的穿透力,
“当坦克开始冲锋,履带卷起死亡的风暴时,你们在哪里?”
他猛地转身,面对古之月,眼神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