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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里尔只是静静地看着他,欣赏着这位“语言大师”此刻的崩溃。那抹残酷的微笑始终挂在他的嘴角。
“晚餐七点整,瓦西里·彼得罗维奇。”基里尔的声音恢复了那种悦耳的平静,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仿佛刚才那番剥皮拆骨的话语从未发生。他优雅地抚平了黑色西装袖口上一丝并不存在的褶皱,“在此之前,请务必休息。我想,您需要时间……整理思绪。”他灰蓝色的眼眸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非人的光泽,那目光不是同情,更像是一个收藏家在审视一件即将碎裂的珍贵瓷器。
他不再看瓦西里,转身,无声地走向门口。那扇沉重的橡木门在他身后悄无声息地合拢,隔绝了走廊的光线,也隔绝了……暂时的喘息。
瓦西里像被抽掉了骨头,顺着冰冷的玻璃窗滑坐到厚厚的地毯上。窗外,浓雾翻滚,那些灰白的身影依旧在废墟间无声地飘荡、徘徊、徒劳地挖掘。旅馆房间的寂静在此刻显得无比巨大,沉重地压在他的胸口,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灰尘和绝望的味道。他蜷缩在那里,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基里尔的话语如同冰冷的毒蛇,在他脑海中反复噬咬:“您的语言是他们的锚……钉在了这片无望的沙滩上……咀嚼着永不兑现的承诺……”
时间在死寂中缓慢爬行。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分钟,也许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敲门声响起。
“笃,笃笃。”
三下,节奏精准,不紧不慢。
瓦西里猛地一颤,如同受惊的野兽。他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双腿发软。他深吸了几口冰冷浑浊的空气,试图找回一丝属于“噩罗海城着名作家”的体面,但镜子里映出的那张脸,苍白,眼神涣散,只剩下被彻底击溃后的空洞和惊惧。他整理了一下歪斜的领带,走到门边,手握住冰冷的黄铜门把,犹豫了几秒,才用力拧开。
基里尔站在门外走廊昏黄的光晕里。他换了一身更正式的黑色礼服,领口浆得雪白挺括,衬得他那张英俊而毫无血色的脸更加如同大理石雕像。他微微颔首,灰蓝色的眼眸扫过瓦西里狼狈的样子,没有流露出丝毫意外或评价。
“时间到了,瓦西里·彼得罗维奇。”他的声音低沉悦耳,如同大提琴的弦在空旷的墓穴中拨动,“请随我来。今晚有一场……特别的演出。我想,您会是今晚最尊贵的嘉宾。”
他没有等待瓦西里的回应,似乎笃定对方别无选择。基里尔转身,沿着幽深的长廊向前走去。他那擦得锃亮的黑色皮鞋踏在厚厚的地毯上,没有发出一点声音,身影在两侧墙壁摇曳的煤气灯光下投下长长的、不断扭曲变形的影子。
瓦西里如同被无形的绳索牵引,麻木地跟在后面。长廊两侧紧闭的房门如同沉默的墓碑。空气越来越冷,带着一种剧院后台特有的、混合着陈旧布景灰尘、油彩和冷空气的味道。基里尔在一扇巨大的、包着磨损深红色丝绒的双开大门前停下。门楣上方,悬挂着一块巨大的、字迹斑驳的铜牌,依稀能辨认出“镜厅”的字样。基里尔伸出苍白的手,轻轻推开了一扇门。
门内的景象让瓦西里瞬间窒息。
这根本不是他预想中的餐厅!眼前是一个庞大得惊人的剧院观众厅!一排排深红色的丝绒座椅如同凝固的血块,向上延伸,没入高高的、笼罩在浓重阴影中的穹顶。穹顶的彩绘早已剥落模糊,只剩下大片大片的污渍和黑暗。巨大的枝形水晶吊灯从穹顶垂下,但上面点燃的蜡烛寥寥无几,微弱的光线在无数水晶棱柱间破碎、折射,在巨大的空间里投下无数跳跃闪烁、明灭不定的诡异光斑。光斑落在丝绒座椅上,落在过道上,落在……观众身上。
观众席几乎坐满了。
全是“人”。
和他之前在旅馆窗口看到的如出一辙。无数灰白色的身影,穿着褴褛的、几乎无法蔽体的破布,僵硬地坐在那些深红色的丝绒座椅里。他们的身体瘦削得只剩下骨架的轮廓,皮肤是死寂的灰白,在幽暗的光线下呈现出半透明的质感。没有交谈,没有低语,甚至连呼吸的起伏都看不到。整个观众厅笼罩在一片绝对的、令人头皮发麻的死寂之中,只有水晶吊灯上蜡烛燃烧时极其微弱的“噼啪”声。无数空洞的眼窝,深陷在灰白色的头颅上,齐齐地、毫无生气地对着下方的舞台。那是一种无声的、冰冷的注视,汇聚成一片无形的压力,沉甸甸地压在瓦西里的心脏上。
基里尔示意瓦西里跟着他。他们沿着最靠近舞台的、铺着同样深红色地毯的贵宾通道向前走。瓦西里感觉自己像走在一条通往地狱审判台的甬道上。他能清晰地感受到两侧投射而来的目光——那些空洞的、灰白的眼窝里没有任何情绪,只有一种纯粹的、凝固的“存在”感,冰冷地烙印在他身上。他不敢侧头看,只能死死盯着脚下猩红的地毯,仿佛那是唯一能支撑他走下去的实体。
这章没有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