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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去老周家,顺便把那台旧洗衣机拉回来?”他忽然说,“上次看他女婿扔在门口,电机还能用,修修给张奶奶送去。”
张奶奶的洗衣机上周坏了,舍不得买新的,每天蹲在井边搓衣服,膝盖都蹲肿了。我点头:“再带桶消毒液,上次买的那种,老太太总说洗不净。”
雷的机械臂忽然发出“咔”的一声,是里面的弹簧松了。他皱了皱眉,从口袋里摸出个小扳手,低头拧着关节处的螺丝:“这破胳膊,回头换个新的。”
“别换,”我按住他的手,“这个有我贴的贴纸呢。”他的机械臂内侧,还贴着我去年给他画的小老虎,边角都磨卷了,却一直没撕。
他抬头看我,眼镜片后的眼睛亮得像雨后天晴的星星:“不换就不换,反正有你给我拧螺丝。”老周家的钟表铺,永远弥漫着松节油和铜锈的味道。他正趴在工作台上,放大镜卡在鼻尖,手里捏着镊子,小心翼翼地夹着个比指甲盖还小的齿轮。
“来了?”他头也不抬,镊子精准地把齿轮嵌进一个怀表机芯,“钟放下吧,我瞅着。”
雷把闹钟放在柜台上,又从包里掏出瓜子:“张奶奶炒的,新下来的葵花籽。”
老周这才直起身,摘下放大镜,脸上的皱纹挤成一朵花:“还是你们想着我。”他摸出个搪瓷缸子,抓了把瓜子丢进去,“坐,我给你们泡点茶。”
铺子的角落里堆着各种旧钟表,有的缺了指针,有的蒙着布,却都擦得干干净净。墙上挂着幅褪色的照片,是老周年轻时的样子,穿着中山装,站在钟表厂的门口,笑得一脸骄傲。
“这钟啊,”老周拿起我们的旧闹钟,用软布擦了擦表盘,“游丝有点松,上弦的时候别太使劲,它老了,经不起折腾。”他从抽屉里找出根细如发丝的钢线,“换根游丝,保准比之前走得准。”
雷蹲在旁边看,手里转着个小螺丝刀:“周叔,您看我这胳膊,最近总卡壳。”他活动了一下机械臂,发出“咯吱”的响声。
老周瞥了一眼:“关节磨损了,换个轴套就行,我这儿有现成的,上次给医院修设备剩下的,进口货。”他从铁盒里翻出个亮晶晶的金属环,“试试?”
雷把机械臂卸下来,露出里面复杂的结构。我看着那些交错的齿轮和管线,忽然想起他第一次换机械臂时的样子——躺在手术台上,浑身发抖,却攥着我的手说“别怕”,好像要被改造的人是我。
“好了,”老周把换好游丝的闹钟放在耳边听了听,“走得匀了。”他又帮雷把轴套换好,“试试,顺溜不?”
雷活动了几下胳膊,眼睛亮了:“好多了!谢谢周叔。”
“谢啥,”老周摆摆手,又拿起那台旧洗衣机的电机,“这个我看了,线圈没烧,就是电容坏了,换个新的就行,晚上给你们送去。”
我们告辞的时候,老周正在给洗衣机电机换电容,夕阳透过窗户照进来,给他的白头发镀上了层金边,像幅温暖的油画。
“慢点走,”他在后面喊,“路上滑!”张奶奶家的小院种着棵石榴树,秋天的叶子红得像火,落了一地。她正坐在门口择菜,看见我们推着洗衣机进来,赶紧站起来:“又让你们费心!”
“举手之劳,”雷把洗衣机搬到屋檐下,“周叔说修好了,您试试。”
张奶奶的儿子在外地打工,一年才回来一次,家里的重活累活,总靠邻里帮衬。她擦了擦手,往我们手里塞苹果:“刚买的,甜着呢。”
我咬了口苹果,甜汁顺着嘴角流下来:“奶奶,下周社区有义诊,我帮您报了名。”
她的腿不好,阴雨天总疼,却总说“没事”,不肯去医院。
“又麻烦你们,”张奶奶眼眶红了,“我这把老骨头,折腾啥。”
“不折腾,”雷接话,已经开始接水管,“去看看放心,有我呢,我推您去。”
夕阳西下的时候,洗衣机转了起来,发出平稳的嗡嗡声。张奶奶站在旁边,看着泡沫从注水口冒出来,忽然抹了把脸:“多少年没见过这么干净的泡沫了。”
她年轻时是纺织厂的女工,亲手织过的棉布能绕地球三圈,老了却总说自己没用了。我知道,她不是没用,是习惯了把好东西都留给别人。
回家的路上,雷忽然说:“明天去看看李爷爷吧,他的收音机上次说有点杂音。”
李爷爷住在养老院,眼睛看不见了,却总抱着台旧收音机听新闻。上次我们去,他说想听评剧,雷特意找了好多磁带。
“好啊,”我踢了踢路上的小石子,“再带点他爱吃的桃酥。”
夜色像块柔软的布,慢慢盖下来。路灯亮了,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雷的机械腿和我的机械膝盖偶尔碰到一起,发出“叮叮”的轻响,像在合唱。养老院的梧桐叶落了满地,踩上去沙沙响。李爷爷坐在轮椅上,背对着门口,收音机里正放着评剧《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