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雨的房间最是安静。他习惯早睡早起,此刻守诺剑就放在枕边,剑穗上的樱花木片在月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桌角的星尘糖罐敞着口,里面还剩最后一颗糖,是他特意留给灵灵的——早上那孩子说,含着糖睡觉,梦里的星星都会变甜。
老城主的房间还亮着盏昏黄的小灯。他坐在窗边的竹椅上,目光落在魂晶上。粉色的光团比夜里安静了许多,像个真正的婴儿般蜷缩着,偶尔轻轻动一下,碰得魂晶壁发出“嗒嗒”的轻响,像在跟他打招呼。那只小白瓷碗里的粥已经凉了,旁边的星尘糖却依旧亮晶晶的,机器童放的那颗,被月光照得像颗小小的太阳。
“今天热闹吧?”老城主低声说,金属手掌轻轻放在魂晶上,“灵灵这孩子,眼睛亮,心也亮,跟你娘年轻时一个样。康金龙的手艺快赶上他爹了,那摇篮雕得,比我当年给你做的精致多了。”
魂晶里的光团晃了晃,粉色的光晕里似乎透出点笑意。老城主看着,眼眶突然有些发热——五十年了,他总以为自己早已忘了怎么哭,忘了怎么笑,可此刻被这团光围着,被满院的呼吸声裹着,那些坚硬的、冰冷的外壳,突然就软了下来。
院角的机器虎睡得正沉,庞大的金属身躯蜷成一团,像座安静的小山。月光落在它的齿轮上,反射出细碎的光,尾巴尖偶尔轻轻扫过地面,带起片槐树叶——那是灵灵下午偷偷放在它尾巴上的,说“给你当被子”。
灵芽被放在窗台上,新抽的嫩叶在夜风里轻轻摇晃,叶片上的露水顺着叶脉滑落,滴在窗台上,发出“嘀嗒”的轻响,像个温柔的节拍。它的根须已经悄悄从花盆里探出来,朝着魂晶的方向生长,仿佛知道那里有团需要陪伴的光。
后半夜,魂晶里的粉色光团突然亮了亮,缓缓飘到魂晶壁边,贴着那只小白瓷碗。老城主凑近了看,发现光团里隐约伸出只小小的手,正隔着晶壁,轻轻碰着碗沿,像个想喝粥又怕烫的孩子。
他忍不住笑了,起身去灶房热了点粥,重新盛在小白瓷碗里,放在魂晶旁边。这次,他没立刻离开,就坐在竹椅上,看着粉色光团小心翼翼地蹭着碗沿,看着那团光一点点变得更暖、更亮,像被粥的热气焐化了似的。
天快亮时,老城主趴在桌上睡着了,手里还攥着块没雕完的槐花木牌。魂晶里的光团安静地待在角落,像个刚吃饱的婴儿,粉色的光晕里,似乎能看见小小的嘴角翘着,像在做个甜甜的梦——梦里有槐花饼,有暖粥,有好多人围着它,说“别怕,天亮了”。
窗外的启明星亮了起来,机器虎打了个哈欠,金属关节发出轻微的“咔嗒”声。灵芽的叶片上凝满了露水,在晨光里闪着亮,像无数只睁开的眼睛,安静地守着这座被暖意包裹的院子。晨光突然被一道阴影劈开,老城主回头的瞬间,金属关节因震惊而发出“咯吱”的脆响。
门口站着的人穿着件洗得发白的皮褂,袖口磨出了毛边,腰间别着把锈迹斑斑的扳手——那是五十年前,他亲手给妻子磨的工具。更让他浑身发冷的是那张脸,眼角的痣,笑起来时微微上翘的嘴角,甚至连说话时习惯性轻咳的样子,都与记忆里的人分毫不差。
“阿……阿禾?”老城主的金属喉咙像是被砂纸磨过,每个字都带着颤音。他下意识后退半步,撞在桌沿上,青瓷碗里的粥晃出滚烫的水花,溅在手上却浑然不觉。
女人(或者说,那道酷似阿禾的影子)笑了,声音里带着槐花的甜香,却又裹着股说不出的寒意:“城主不认得我了?当年你说,等镇魂塔修好了,就带我去看草坡的野菊,这话还算数吗?”
魂晶里的粉色光团突然剧烈闪烁,像被这声音刺痛,粉色的光晕里渗出丝丝黑雾,撞得魂晶壁“嗡嗡”作响。灵灵被吓得往灵宝娘怀里缩了缩,小声问:“娘,她是谁呀?”
灵宝娘的脸色瞬间惨白,握着灵灵的手止不住发抖——这张脸,她在婆婆的旧相册里见过!那是五十年前失踪的机关城工匠,老城主的妻子,阿禾!
“你不是她。”康金龙突然站起,手里紧紧攥着那把雕刻摇篮的刻刀,“阿禾前辈的右手有块烫伤的疤,是当年为了救城主,被熔炉烫的,你没有。”他的目光像淬了火,死死盯着对方光洁的手腕。
影子的笑容僵了僵,袖口下的手腕突然浮现出块暗红色的疤痕,形状与康金龙描述的分毫不差:“你看,是这样吗?”她往前走了两步,裙摆扫过地面的槐树叶,叶子竟瞬间枯萎,“当年要不是为了救你,我怎么会被暗影缠上?老城主,你欠我的,该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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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城主的金属面具下渗出冷汗,记忆像被撕开的旧伤口——五十年前那个雨夜,暗影突袭,阿禾为了给他争取启动封印的时间,被暗影拖进了塔底的裂缝。他一直以为她死了,却没想到……
“你想怎么样?”老城主的声音沉得像压着块铅,镇魂铃在掌心剧烈震颤,发出预警的尖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