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屿深吸一口气,试图压下胸腔里翻涌的复杂情绪。
紧张是必然的,甚至带着点面对终极考官般的敬畏。但在这紧张之下,还有一种更坚定的东西在沉淀。
他爱大力,这份爱早已融入了他的骨血,成为他重建自我、对抗黑暗的核心力量,是那首诗中所有意象的最终归宿。
为了她,他必须跨过这道坎,必须向诸葛大圣证明,那个曾经被锁在柜子里的男孩,已经成长为一个有能力、有决心、也有足够底气,为她女儿撑起一片晴朗天空的男人——
一个甘愿成为急流、荒林、废墟、草屋,只为守护她这条“小鱼”、这株“常春藤”、这团“火焰”、这片“夕阳”的男人。
导航提示即将到达目的地律师事务所附近。
孟屿打起转向灯,缓缓将车驶入辅路。他对着后视镜整理了一下其实已经很平整的衬衫领口,眼神中的迷茫和忐忑渐渐被一种沉静的、破釜沉舟般的决心取代。
梧桐树下的诗篇犹在耳边回响,那是他承诺的起点。
该面对的,总要面对。为了大力。
保时捷稳稳停在市中心那栋线条冷峻的玻璃幕墙大厦楼下。
孟屿深吸一口气,推门下车。初夏的阳光透过玻璃穹顶洒在大堂光洁如镜的地面上,反射出刺眼的白光。
空气里弥漫着空调冷气混合着昂贵香氛和纸张油墨的味道,一种属于精英世界的、冷静到近乎冷漠的气息。
前台穿着剪裁合体的套装,笑容标准得像用尺子量过,在确认了预约后,用内线低声说了几句,然后对孟屿做了个“请”的手势:“孟先生,这边请。
诸葛律师正在处理一个紧急电话,她的秘书会带您去办公室稍候。”
“谢谢。”
孟屿颔首,跟着那位同样一丝不苟的秘书穿过宽敞明亮、只有脚步和键盘敲击声回响的走廊。
秘书的高跟鞋踩在厚地毯上,发出沉闷而规律的“笃笃”声,像某种倒计时。
诸葛大圣的办公室在走廊尽头。厚重的实木门被无声推开,秘书侧身:“孟先生,您请在这里稍等,诸葛律师很快就到。”
“好的,麻烦了。”
孟屿走进去,身后的门被秘书轻轻带上,发出一声轻微的“咔哒”声,隔绝了外面的世界。
办公室很大,视野极佳,落地窗外是繁华的都市天际线。
陈设是现代简约风格,线条利落,色调以黑白灰为主,透着一种高效的冷感。
巨大的实木办公桌上文件堆叠得如同整齐的堡垒,旁边立着几排顶天立地的书柜,塞满了厚重的法律典籍和烫金封面的案例集。
空气里只有中央空调出风口的微弱嘶嘶声。
秘书很快端来一杯水,玻璃杯晶莹剔透,放在他面前的黑色小几上,水面平静无波。
“您请用。”
秘书的声音礼貌而疏离,说完便退了出去。
门再次关上。
偌大的空间里,只剩下孟屿一个人。刚才在车里凝聚起的沉静决心,在这片冰冷的寂静和巨大的空间压迫感下,开始出现细微的裂痕。
他坐在宽大但坐感并不舒适的黑色皮质沙发上,背脊挺直,双手放在膝盖上,目光落在面前那杯水上,水面倒映着天花板上简洁的几何灯带。
“很快就到”……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窗外的阳光移动了微小的角度,投射在对面书柜的玻璃门上,映出一小块晃眼的光斑。
办公室里的寂静被无限放大,连自己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五分钟…十分钟…十五分钟…
孟屿端起那杯水,冰凉的触感透过杯壁传来。他抿了一小口,水是温的,顺着喉咙滑下去,却没能浇熄心头悄然升起的焦躁。
脑补剧场开始不受控制地运转:
可能性一:下马威?这是最直接跳出来的念头。诸葛大圣,金牌大律师,时间管理大师,怎么可能真的被一个“紧急电话”绊住半个小时?
这分明是谈判桌上的经典策略——晾着你,磨掉你的锐气,打乱你的节奏,让你在等待中心态失衡。她在用无声的行动告诉他:这里是我的主场,节奏由我掌控。
她是在观察,看他会不会坐立不安,会不会露出破绽?孟屿下意识地调整了一下坐姿,让自己看起来更沉稳些。他不能慌。
可能性二:临时变卦?会不会……谈话的内容临时出现了重大调整?或许大圣突然收到了关于他的一些……不那么光彩的调查信息?
比如他投资操作中某些过于激进的、游走在灰色地带的手法?(虽然合法,但未必符合律师严谨的价值观)
或者……她反悔了?觉得大力才十八岁,现在谈未来还太早?
觉得他孟屿终究是个有“历史问题”(指超忆症和童年创伤)的人,配不上她前途无量的女儿?这个念头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