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伟看着窗外最后一抹橙红沉入地平线,天空变成了深邃的蓝紫色,几颗早亮的星星若隐若现,“感觉像做梦一样。突然就…多了这么多亲人,还有这么一大桌子热乎饭。”他语气里带着点不真实的恍惚和满足。
“感觉怎么样?”羽墨的声音轻柔下来,像羽毛拂过心尖,“被这么一大群人围着,关心着,还拼命给你夹菜?”
“有点…受宠若惊。”
张伟老实承认,他转头看向羽墨,在渐暗的天光里,她的眼睛像盛着星光,“就像…一直一个人走路,突然发现路边有个暖和的驿站,里面的人还非拉着你进去烤火喝汤,生怕你冻着饿着。一开始挺不自在的,但…那汤是真香,火是真暖和。”
他用了刚才的比喻,带着点自嘲的幽默。
羽墨被他这个接地气的比喻逗笑了,眉眼弯弯,在暮色中格外动人。“那看来,这驿站是找对了。阿姨看你的眼神,跟看失而复得的宝贝似的。”
她顿了顿,声音放得更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那…以后会常来苏州这个驿站了?”
晚风带着花园里泥土和草木的冷冽气息吹进来,拂动了羽墨额前的几缕发丝。张伟闻到她身上淡淡的茶香混合着那熟悉的、清雅的香水尾调。
“嗯,表姑说了,离得近,高铁方便。”
张伟点点头,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她被风吹乱的发丝上,手指动了动,又克制地收回来,“而且…这驿站,”
他抬眼,迎上她带着笑意的目光,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好像也不止有鸡汤?”
羽墨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捧着茶杯的手指微微收紧。
她没有移开视线,嘴角的弧度更深了些,像初绽的月牙。她没有回答,只是轻轻吹了吹杯口氤氲的热气,袅袅白烟模糊了她瞬间微红的脸颊。
客厅里传来表姑响亮的声音:“小伟!羽墨!别在外面吹风了!阿姨切了水果,快进来吃!”
阳台上的两人同时回过神。暮色四合,最后一点天光勾勒着他们并肩而立的剪影。
“来了,表姑!”张伟扬声应道,又看向羽墨,做了个请的手势,眼神明亮,“驿站老板娘喊吃水果了,秦顾问?”
羽墨忍不住白了他一眼,那眼神在昏暗光线下却毫无杀伤力,反而带着点嗔怪的娇俏:“张律师,你这比喻是越来越离谱了。”她率先转身,脚步轻快地走向透着暖黄灯光的客厅门口。
接下来的几天,苏州城在张伟眼里仿佛被蒙上了一层柔光滤镜。
表姑的热情像永不枯竭的暖泉,变着花样让阿姨做各种精致的苏帮菜,恨不得把张伟前二十几年缺失的油水都补回来。
阿辉则成了最称职的“地陪”,开着家里那辆低调的黑色SUV,载着张伟和秦羽墨穿梭在苏州新旧交织的脉络里。
他们避开了人潮汹涌的山塘街主街,拐进旁边幽深曲折、挂满藤蔓的老巷子,听穿着蓝布褂的老阿婆用糯软的吴语讲着粉墙黛瓦间的旧事。
在网师园精巧的回廊里,秦羽墨指着漏窗框出的不同景致,告诉张伟什么叫“移步换景”,张伟听得认真,目光却总是不自觉地落在她专注讲解时微微颤动的睫毛上。
平江路的水巷边,他们挤在一家不起眼的小店里,分享一碗撒了金黄桂花、甜糯沁心的糖粥。张伟舀起一勺,还没送到嘴边,秦羽墨突然伸手,用指尖轻轻拂去他嘴角沾上的一粒米。
动作快得像错觉,她随即若无其事地低头喝自己的粥,只有耳根泛起一层薄红。张伟举着勺子僵在那里,只觉得被她指尖碰过的地方像被羽毛尖扫过,又痒又麻,那碗糖粥甜得发齁。
去金鸡湖畔那天,傍晚起了风。湖面被吹皱,碎金般的夕阳在波浪间跳跃。
巨大的“秋裤门”在暮色中亮起璀璨的灯光,倒映在湖水里,流光溢彩。他们沿着湖边步道慢慢走着,风有些大,吹乱了秦羽墨挽起的长发。
张伟下意识地伸出手,想替她拢一拢,指尖却在触碰到她冰凉发丝的瞬间顿住,又讪讪地收回。
秦羽墨侧头看他,路灯的光晕在她眼底流转,带着一丝了然的笑意,却什么也没说。风卷起她大衣的下摆,猎猎作响。
一种心照不宣的、带着甜味的张力,在冷冽的湖风和璀璨的灯火间悄然弥漫,比任何言语都更清晰。
告白的契机,出现一天傍晚。
阿辉被公司临时叫走处理急事,表姑则约了老姐妹去听评弹。偌大的别墅,只剩下张伟和恰好过来送一份文件的秦羽墨。
“阿姨说这文件挺急的,让我顺路带过来。”
羽墨把文件夹放在玄关的柜子上,脱掉羊绒大衣,露出里面一件柔软贴身的烟灰色毛衣。
“麻烦你了。”
张伟给她倒了杯温水。两人站在落地窗前,一时无话。窗外的天空正上演着一场盛大的落幕仪式。
夕阳的威力在这一刻发挥到极致。它不再刺眼,像一个巨大的、熔化的金球,缓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