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不容置疑地沉向西边。
天空被点燃了,从他们头顶深邃的宝石蓝,过渡到橙红,再到靠近地平线那炽烈得几乎要燃烧起来的金红。
大团大团火烧云被风撕扯着,翻滚、堆叠、变幻出奇异的形状,边缘镶着耀眼的金边,将整个庭院、远处的屋脊、甚至他们两人的脸庞都映照得一片辉煌,暖意融融。
这光芒太盛,太不真实,带着一种末日般的壮丽和温柔。
张伟的心跳,在胸腔里擂鼓。
他看着身旁被镀上金边的秦羽墨,她微微仰着头,专注地看着天边的奇景,侧脸的线条在霞光中柔和得不可思议,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小片阴影。
几天来积攒的所有勇气,所有被她一个眼神、一个触碰搅乱的心绪,所有找到亲人后对“拥有”和“归属”的渴望,都在这一刻被这盛大的夕阳点燃、催化,冲破了他惯有的犹豫和谨慎。
“羽墨。”
他的声音有点干涩,在霞光笼罩的寂静里却异常清晰。
秦羽墨闻声转过头,霞光落进她清澈的眼底,像燃着两簇小小的火焰。
她看着他,眼神平静,带着一丝询问,又似乎早已洞悉了什么。
张伟深吸一口气,胸腔里鼓胀着一种陌生的、近乎疼痛的饱满感。他不再回避她的目光,直直地望进她眼底那片燃烧的暮色里。
“这几天…在苏州,像做梦一样。”他开口,声音比平时低沉,“找到了家人,吃到了这辈子最撑的几顿饭,还…还总能看到你。”
他顿了顿,喉结滚动了一下,像是在积攒最后的力量。窗外的云霞翻滚得更加汹涌,金红的光几乎要流淌进来。
“秦羽墨,”
他叫她的全名,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郑重,“在公寓的时候,我就觉得你特别好。聪明,好看,独立,有时候说话还特别逗…跟你待在一起,哪怕什么都不说,就觉得很舒服,很安心。”
他往前迈了一小步,缩短了两人之间那点微妙的距离。夕阳的光线浓稠得如同蜜糖,包裹着他们。
“但那时候,我总觉得…自己好像少了点什么,像一棵没根的浮萍,不敢想太多。现在…现在不一样了。”
他眼神灼热,带着找到根基后的坚定,“我找到了家人,找到了根。我突然觉得,我好像…有资格去抓住一些我真正想要的东西了。”
他的目光紧紧锁住她,每一个字都像从心底最深处掏出来,滚烫而真挚:
“羽墨,你愿意跟我完成我的生日愿望吗?”
最后一个字落下,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窗外夕阳燃烧的无声轰鸣,和两人之间清晰可闻的心跳声。
秦羽墨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太多惊讶,只有霞光映照下不断加深的红晕,从脸颊蔓延到耳根,再到纤细的脖颈。
她长长的睫毛垂下来,遮住了眼底翻涌的情绪,只有嘴角,一点一点,慢慢地向上弯起。
那笑容起初很浅,像投入湖心的石子漾开的第一个涟漪,然后迅速扩大,绽放成一个毫无保留的、灿烂夺目的笑靥。
那笑容里带着释然,带着得偿所愿的甜蜜,甚至还有一丝“你终于说出口了”的嗔怪。
她抬起头,眼中水光潋滟,映着漫天燃烧的云霞和他紧张等待的脸庞。
她没有丝毫犹豫,向前一步,主动缩短了那最后一点距离。她伸出微凉的手指,轻轻握住了他因为紧张而微微蜷起、有些汗湿的手。
指尖相触的瞬间,像接通了电流。张伟浑身一震,下意识地反手握紧。
她的声音清亮,带着笑意,穿透了这盛大暮色最后的辉煌,清晰地落进他耳中,也落进他骤然被狂喜填满的心底:
“张伟,你知不知道,我等这句话,等好久了?你那天的愿望清单,我一直都留着。前半生的颠沛流离已经过去,后半生的幸福美满我陪你一起。”
世界在那一刻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只剩下窗外那片燃烧到极致、然后缓缓沉入地平线之下的夕阳。
它最后的余晖将两人相握的手和彼此眼中再也藏不住的笑意,染成了永恒的金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