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寒风似乎被屋内更加升腾的热闹和某种微妙的暖昧驱散了。
鸡汤的香气混合着酱方肉的浓郁,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秦羽墨身上的清雅香水味——张伟记得,好像是香奈儿的邂逅,清新型。
他偷偷抬眼,正好撞上羽墨带着笑意和了然的目光。
她似乎察觉了他的偷看,嘴角弯起的弧度更明显了些,然后非常自然地抬手,将一缕滑落的发丝轻轻拢到耳后。那截露出的手腕,白皙纤细。
张伟的心跳,莫名地漏跳了一拍,比刚才肚子叫的声音还要清晰。
他赶紧低下头,假装对碗里那块油光红亮的酱方肉产生了前所未有的浓厚兴趣,耳朵尖却悄悄红了。
晚饭后的气氛松弛而满足。表姑和阿辉在客厅里对着电视里的综艺节目笑作一团,阿姨在厨房收拾碗碟,传来细碎的水声和碗碟碰撞的轻响。
张伟觉得胃里暖融融的,饱得有点犯懒。他走到宽敞的落地窗前,想透透气,却被窗外铺陈开来的暮色吸引了。
冬日的夕阳像个巨大的、流着溏心的咸蛋黄,正缓缓沉入远处鳞次栉比的屋顶和树梢背后,将天空染成一片温柔的橙红与淡紫。
余晖毫无保留地泼洒在别墅自带的小花园里,给枯黄的草坪、光秃的枝桠都镀上了一层暖融融的金边,连空气都仿佛被染成了蜜色。
“看什么呢?这么出神。”
一个清亮含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张伟回头,看见秦羽墨也走了过来。她脱掉了厚重的大衣,只穿着贴身的米白色高领羊绒衫,勾勒出纤细的腰身和优美的肩颈线条。
她手里端着一杯冒着热气的红茶,倚在门框边,夕阳的光线恰好勾勒出她柔和的侧脸轮廓,连细小的绒毛都清晰可见,整个人像被笼罩在一层柔光滤镜里。
“哦,没什么,看夕阳呢。”
张伟有点不好意思地挪开视线,也走到落地窗边,和她隔着一步的距离并肩站着,“苏州的冬天,夕阳还挺好看的。”
“嗯,比上海开阔些,没那么多人挤着看。”
羽墨抿了一口茶,目光也投向窗外那片绚烂的暮色,语气轻松随意,“刚吃太饱了,阿姨手艺真是没话说,那鸡汤,绝了。”
“是啊,表姑太热情了,我差点撑得走不动路。”
张伟笑着揉了揉肚子,动作自然,带着点被宠溺后的满足感。
他侧头看她,夕阳的光晕模糊了她精致的五官,却让那双眼睛显得更加明亮清澈。他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口:“对了,你怎么会…帮表姑去买酱油?还住隔壁?”
羽墨转过头,眼底带着了然的笑意,仿佛早料到他有此一问。“调来苏州后,公司安排的临时公寓就在这个小区。有次下班回来,在门口碰到阿姨拎着一大堆东西,袋子破了,东西撒了一地,我就帮了把手。”
她耸耸肩,语气轻描淡写,“阿姨人特别好,特别热情,非拉着我进屋喝茶。一来二去就熟了,她总说我一个人在这边不容易,家里做了什么好吃的,偶尔会给我送点。今天说缺瓶酱油,我就顺路带回来了。”
她顿了顿,眼波流转,带着点促狭看向张伟:“倒是你,张律师,这才是我今天最大的意外。说说吧,怎么回事?我记得你…不是……”
她没把“孤儿”两个字说出来,但意思很明显,眼神里充满了纯粹的好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张伟被她看得有点耳根发热,他摸了摸后颈,组织着语言。
阳台的门开着一条缝,客厅里的电视声和谈笑声隐隐传来,反而衬得这方小天地更加安静私密。
“说起来,也挺戏剧性的,全靠一篇报道。”
张伟靠在冰凉的玻璃窗上,感受着那一点凉意让自己清醒些,“就前几个月,我代理的那个案子,你知道的,闹得挺大。”
“嗯,”羽墨轻轻点头,捧着茶杯的手指纤细白皙,“轰动全国,当时小屿还宴请八方。”她语气带着点回忆,那是她吃过最豪华的一顿饭。
“咳…那个…都是工作需要。”
张伟干咳一声,掩饰尴尬,“就是其中一个本地报纸,《扬子晚报》吧,登了一篇挺详细的报道,里面提了一句我的背景,说我是孤儿院长大的。结果,好巧不巧,这报纸被我表姑家的阿姨打扫卫生时翻出来了。”
他顿了顿,想起表姑拿着报纸手抖的样子,心里还是有点触动:“我表姑,就是你刚才看到的,她是我爸的表妹。据说我长得跟我爸年轻时候特别像。她看到报道上的名字和照片,还有那句背景介绍,一下子就认定了。然后就托人,顺着律所的名字和城市,没费多大劲就找到我了。”
“所以…是那篇报道帮你认亲了?”羽墨总结道,语气里带着点奇妙的感慨,“这倒真像是命运开的玩笑。一个案子,改变的不止是当事人的命运,还帮你找到了家人。”
“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