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隐约传来法器碰撞的脆响,混着隐约的狐鸣。李静慢慢解下满头金饰,步摇、簪子、耳坠……叮叮当当落了一桌,像场提前散场的喜宴。最后她摸到耳后那点淡红的胭脂,用指甲用力一刮,血珠渗出来,比胭脂更红。
窗外的天光越发明亮,照在空荡荡的院子里,把那摊未干的胭脂渍映得像朵开败的花。
王英的马蹄声在巷口消失时,李静忽然抓起桌上的银剪,朝着嫁衣下摆狠狠铰下去。红绸裂开的声音像极了心碎,碎布落在地上,沾着她踩碎的胭脂,红得发腻。
“公主……”侍女怯怯地唤,却被她眼中的冷光逼退。李静捏着那截带金绣的碎布,指尖被金线勒出红痕——这料子是西域进贡的云锦,王英当年在边关拼死护下的贡品,陛下赏了她做嫁衣,如今倒成了笑话。
院外传来轻叩声,郑吉的身影逆着光立在门口,手里提着个食盒。“刚从寺里取的素糕,”他声音很轻,像怕惊了什么,“沾了晨露,还新鲜。”
李静没接,转身时撞翻了妆奁,那枚吉祥结滚到郑吉脚边。他弯腰拾起,青蓝丝线断了好几处,却依旧顽固地缠着结。“佛说缘起缘灭,”他指尖抚过结上的磨损,“强求不得。”
“你早就知道?”李静猛地回头,鬓边碎发垂下来,沾在唇角,带着咸涩的泪味,“你早就知道他心里只有那只狐狸?”
郑吉把素糕放在案上,油纸裹着的糕点还温乎,飘着绿豆沙的清苦。“去年中秋,我见他在月下对着块狐毛玉佩发呆,”他缓缓道,“那玉佩上的妖气,三百年的修行都遮不住。”
李静抓起块素糕塞进嘴里,绿豆沙的苦混着眼泪的咸,呛得她咳嗽。她忽然笑起来,笑声撞在空荡荡的屋子里,显得格外尖厉:“人妖殊途……他偏要闯,我偏要拦,谁输谁赢还不一定!”
郑吉看着她眼底燃起的偏执,忽然解下腕间的紫檀佛珠,塞进她手里。珠子被摩挲得温润,带着他常年的体温:“这串珠子护了我十年,能挡邪祟,也能……让你清醒。”
就在这时,天边忽然裂开道红光,像道流血的伤口。紧接着,一声凄厉的狐鸣穿云裂石,震得窗棂嗡嗡作响。李静手里的佛珠“啪”地掉在地上,滚到门槛边——她认得那声音,是白薇薇的。
王英去的方向,正是红光炸开的地方。
郑吉弯腰拾佛珠时,瞥见李静握紧的拳,指节泛白,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忽然转身抓起墙上的佩剑,剑鞘撞在门框上,发出沉闷的响。
“你要去哪?”郑吉按住她的手腕。
李静的眼睛亮得吓人,映着天边的红光:“去看看,人妖殊途这道坎,他到底能不能跨过去——”她顿了顿,指尖划过冰冷的剑身,“也看看,我李静输不输得起。”
郑吉望着她冲出去的背影,素糕的清苦还萦绕在鼻尖。他捡起地上那截红绸碎布,阳光透过窗棂照在上面,金绣的鸳鸯被撕成两半,一半朝着红光的方向,一半留在原地,像段没说出口的告白。
而天边的红光里,隐约传来王英的嘶吼,混着浮生冰冷的笑,还有……白薇薇若有似无的呜咽,像根无形的线,缠向每个卷入这场情缘的人。
红光漫过山头时,李静的佩剑已出鞘三寸,寒光映着她眼底的红。山脚下的乱石滩上,浮生正捏着白薇薇的后颈,将她按在祭台中央。那祭台是用千年玄铁铸的,刻满了吸灵符咒,白薇薇的裙摆被符咒灼出一个个破洞,露出的脚踝上,还缠着圈褪色的红绳——那是王英去年送她的平安绳,磨得只剩半截。
“王英!你再往前一步,她的妖丹就得碎在我手里!”浮生的笑声像碎冰撞在铁上,他另一只手托着颗乌沉沉的珠子,正是用无数妖灵炼就的妖灵珠。珠子转动时,隐约能听见里面传来细碎的哀嚎,腥气顺着风飘过来,黏在人皮肤上,像层化不开的油。
王英的长剑插在地上,剑柄被他攥得发白。他靴底的血混着泥沙,在玄铁台上拖出长长的痕——那是刚才硬闯浮生结界时,被妖气灼的。“放开她,”他声音抖得厉害,却死死盯着浮生手里的妖灵珠,“你要多少妖灵,我去给你找,别碰她。”
白薇薇忽然笑了,嘴角淌下的血滴在玄铁台上,滋啦冒起白烟。她挣扎着抬起手,想碰王英的脸,指尖却在离他寸许的地方落下。“傻子……”她声音轻得像羽毛,“人妖殊途……本就不该……”
浮生猛地加大力道,妖灵珠瞬间涨大,白薇薇的身体剧烈颤抖起来,银白色的狐毛从袖间钻出来,被妖气燎得焦黑。“聒噪!”浮生冷哼一声,指尖就要按向她的心口——那里,正是妖丹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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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铛!”
李静的剑忽然横在中间,剑身撞上妖灵珠,震得她虎口发麻。她余光瞥见王英错愕的脸,忽然想起郑吉的话:“有些坎,看别人跨不过去,自己也会想推一把。”此刻她鼻尖萦绕着白薇薇身上的血腥味,混着王英佩剑上的铁锈气,竟奇异地压过了妖灵珠的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