阔端挑了挑眉,眼神警觉了几分,略带不耐:“准备什么?”
武敦儒轻轻叹了一口气,仿佛犹豫了一瞬,才压低声音道:
“据我私下所得情报……窝阔台大汗,一直有意将汗位传予贵由。”
这话一出,阔端眼神一凛。
武敦儒却不看他,只是目光望向营帐外那漫天的夜色,语气不急不缓:
“而蒙古之人,历来自诩‘以战功立尊’,不讲血脉、不靠封诏,只看谁马蹄踏得远,弯刀割得多。”
他话锋一转,看向阔端:
“您想想,这次南征,是您的主战计划,是您调兵、您渡江、您督军哪一样不是您的功劳?”
“可贵由突然率十万兵马南下,偏偏在这关键时刻不是早、不晚、不东、不西,偏偏就是此时、此地您说,他是为何而来?”
阔端眯起眼睛,声音低了几分:“你的意思是……”
武敦儒缓缓点头,语调平静却字字如刀:
“他来,是为‘抢战功’。”
“为的是夺您襄阳之捷,封为帝业之筹码。”
帐中沉默了数息,阔端终于咬牙开口,语带森然:
“是我父汗让他来的。”
“就是为了……把这场胜仗,从我手里夺走!”
说这话时,阔端眼中竟浮现出一抹几近癫狂的不甘,仿佛一只被困于王庭金帐下多年的猛虎,终于看见了猎物,却被另一只幼虎挡在面前。
武敦儒垂目,不发一言。
他心中却早已冷笑:这襄阳哪是什么囊中之物?若无杨过布下的后手,别说抢功,贵由此次来恐怕是给你收尸的。
但面上,他仍是一副忠诚沉稳之态,不急不躁,让阔端自己将疑心发酵。
因为这些消息,他自然无从得知窝阔台父子私心,这一切皆是忽必烈暗中通过耶律燕传出的情报。
正如杨过当初所布的棋子,“堕其军志”,不必刀兵,不必折阵,只需在敌将心中播下一粒猜忌与惶恐的种子。
现在,这颗种子,已在阔端的心中生根发芽。
武修文将手中酒盏放下,神色笃定地看向阔端,声音压低,却句句带刺:
“必然是如此。”
“所以我才说,大汗您必须早做准备,**先下手为强。**否则,一旦襄阳攻克,哪怕这场仗是您一手谋划、您亲自督战……到头来,这份功劳——也会被贵由那张嘴给吞了。”
阔端脸色阴沉,目中寒光乍现,拳头慢慢握紧,咬牙低吼:
“贵由……他敢?”
武修文轻轻一笑,反问道:“他有什么不敢的?”
他站起身,缓步踱至地图前,指尖轻点在一处标记着“王庭”的符号上,语气冷淡,却带着不动声色的致命诱导:
“您想啊——如今您父汗窝阔台,据报早已病重卧床,时有昏厥,朝议全断。”
“贵由只需假传一纸‘父汗遗诏’,说汗位早已密令传给他,到时候大汗您猜,王庭那边,是信您?还是信他?”
帐中陷入短暂沉寂。
这是无凭空言,却最可怕。
这句话若是说给汉人听,只怕早有人会追问证据、时间、流程,可阔端生于草原,长在军营,对阴谋反而最易中计。
“他……会这样?”阔端声音低哑,仿佛喉咙中卡了碎铁。
武修文面色平静,只是轻轻一拱手:
“下官愚见,大汗须防未然。”
这时,阔端竟突然起身,郑重其事地向武修文行了一礼。
那是蒙古贵胄之间最高等级的“战前礼”。
“先生,真是一语点醒梦中人!”阔端语中敬佩毫不掩饰,“我们蒙古人,说一不二,却就是不如你们汉人思虑周密。”
“求先生教我——我现在该怎么办?”
武修文拱手谦让,随后眼神一凝,缓缓道出计策:
“**我听说贵由嗜酒如命,性情粗豪。**您不妨就以亲族兄弟之名,今夜设宴款待。”
“于宴中安插伏兵,布下内外三层刀斧手。头排敬酒之人皆换成死士;酒中不下毒,只作试探。”
“等气氛高涨之时,假意醉酒,以兄弟情义问他王庭传言是否属实……”
“若贵由当众不承,您可留一线但若他神色异动、语出狂言……摔杯为号,取他狗命。”
阔端听得脸色连变,额头冷汗微冒,竟一时手脚发麻。
他深吸一口气,低声问道:“今天就动手?”
武修文拱手而立,语气冷硬如铁:
“**不能再等了,大汗。**此时贵由方才安营未稳,正松懈无备;迟则生变,夜长梦多。”
阔端咬牙片刻,猛然一拍大腿,仿佛终于下定决心:
“好!就听先生的!”
“今夜,我便设宴请他”
夜幕降临,寒风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