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阳城外,蒙古主营东侧的金帐之中,火光熊熊,一场看似热烈的兄弟宴已然展开。
帐内陈设极尽奢华,正中央铺设雪狐地毯,两旁悬挂貂裘毡帘,银盘玉碗、金樽烈酒、整羊入席,烤脂溢香,香气四溢,堪称蒙古贵族最高规格的酒宴。
阔端身披金甲,面带笑意,亲自坐于主位,与坐在对面的贵由把盏言欢,满脸兄长之情,眼神却如冰湖之下暗流奔腾。
贵由大笑着,酒意上头,周身散发着草原战将惯有的粗犷与自信。他身侧坐着两名心腹将军,皆神情放松,嘴角油光,三人各分一只烤全羊,狼吞虎咽,毫无警觉。
宴席上,阔端频频举杯,与贵由谈起昔年父汗窝阔台率军征西、诸子分封的旧事,言语间看似怀旧,实则步步设局。
武修文坐在偏席之上,袖中藏锋,静观气氛。
待谈兴正浓,他忽然举杯起身,向贵由拱手,口吻带着“悔意”,却句句藏针:
“贵由大将军,昨日我确实失言,不该在兄长们面前称阔端王子为‘大汗’,实在是我一时酒醉、口误。”
“**我知道,早有传言,说窝阔台大汗欲将汗位传于你,**今日能与大将军共饮,也是我武修文之幸。”
此言一出,若在中原朝廷,无异于挑拨之语,立刻会有智者识破其锋芒。但蒙古王帐里,没人觉得这是问题。
贵由豪爽地一拍桌案,哈哈大笑:
“那有何妨?我父汗确实有这个意思。”
“但你们也知道我们蒙古人,从来不讲什么父传子,谁能取功勋,谁才能坐上那个位置。”
他说着,端起金角酒杯,一饮而尽,脸上浮起几分自得:
“襄阳是谁的,还得看咱们兄弟谁先攻下去,对吧?二弟?”
他转头看向阔端,眼神坦荡,一副“咱们就凭本事”的豪爽姿态。
这话,若在平日,倒也无碍。
可如今的阔端,早已在武修文暗中言语的洗脑下,将“襄阳之功”视作己有,将“贵由南下”视为抢功夺位之谋。
他听到贵由口中“谁攻下襄阳谁是汗”的话时,整个人只觉血气上涌,连握杯的指节都在微微发白。
他想:这话果然是承认了父汗有意传位之说……
又想:你这狗贼是想在我营中,把我的地盘、我的胜利、连带着我的汗位,一口吞了?
他面上却不动声色,仍旧陪着微笑,只是眼中,渐渐浮起一层杀机。
而贵由呢?他正兴致高昂,已喝得脸红如火,仍不住催人劝酒,甚至还拍拍阔端肩膀,大声道:
“二弟!你那批汉人女奴藏得太严了!哪天也送我几人来玩玩!哈哈——”
帐内笑声起伏,火光照在阔端面庞上,他笑得很有兄弟情义但在他右手指尖之下,那只酒杯,已轻轻旋转了一圈。
酒正酣,肉正香,烤羊膘脂滚滚而下,火光映得几张蒙古将领的脸庞红光满面,贵由正在高声笑谈,手中酒樽一把一把地往嘴里灌。
而就在这席中醉意四溢之时,一阵遥远而沉闷的喊杀声,突然穿过夜风,从军营外隐隐传来。
声音起初微弱,似是错觉,众人还在举杯,满不在意。
直到下一瞬,那喊声如潮水般炸开越来越近,越来越猛,越来越多,仿佛整片夜空都在震颤。
几人猛地止住杯盏,脸色大变。
贵由霍然起身:“什么声音?”
阔端眉头一沉,还未出言,一名副将已飞奔而入,满脸惶急,扑倒在地:
“报——营外忽起喊杀,声势浩大,不知何人来袭!”
贵由瞠目:“襄阳守军?他们竟敢主动出击?”
阔端心头一紧,却本能察觉不对,厉声追问:“是哪里的兵马?”
那士兵脸色惨白,额头冷汗如豆,结结巴巴道:“……看不清楚,雾气浓重,只见刀枪如林,旗帜模糊,起码有十万之多,但听喊声似是……我方蒙古军马。”
此言一出,帐中所有人皆为之一震。
阔端面色骤冷,手指缓缓握紧。
“……上十万蒙古军马,出现在此处?”他冷冷自语,语气中已蕴杀机。
他脑中飞速闪过地图与兵力布置。
自己的主力军正藏于荆州,等候两翼合围之机——绝不可能此刻出现在营外。
那这群突袭之人,只可能是……贵由的部队!
正在此时,那名士兵颤抖着再度说道:“……他们还在喊口号……一直在喊……”
阔端猛然转头,低吼:“他们喊什么?”
士兵几欲跪趴在地,声音颤若游丝:
“……他们喊……杀阔端……杀阔端……”
此言如雷贯耳,阔端顿时面色狂变,身上的酒气全数散去,双目中涌出滔天怒火。
他猛然一拍案几,酒盏飞碎,铜盘翻滚!
“**贵由——!我本还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