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话,宛若冷风直掠过陈老爷的脊背。他脸色登时一僵,旋即扯出一丝笑容,强作镇定道:
“姑娘说笑了,我陈家在这碧霞城屹立数十年,家业丰厚,人脉通天,何来血光?你这吓唬谁呢?”
瑶池圣女并未回应,只是闭目不语。
陈老爷面上笑意渐敛,心中却已有怒意。他向来最忌讳别人妄言凶兆,尤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他哼了一声,冷冷丢下一句话:“我女儿陈情雪,可是筑基期修士,在宗门里都是天之骄女。你一个江湖术士,懂得什么叫筑基期吗?”
“算了,说了你也不懂。”他摆摆手,甩下二两碎银,扭头便走,嘴里还嘟囔:“装神弄鬼,也敢唬我?”
他走远了,摊前众人却不再言语,一时之间,气氛略显凝滞。只是谁也没发现,这陈家老爷走了以后,那算命的女子三人,便莫名其妙的消失了,连一点影子都没留下。
三日之后,碧霞城春光正好,晴空万里,万花楼内却比往日更添几分浮华热闹,处处张灯结彩,红绸高挂,花枝簇拥,喜气洋洋地仿佛在迎接什么大人物到来。楼中姑娘们衣着鲜艳、笑靥如花,有的在临水抚琴,有的在廊下低语,脸上都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仿佛真的是哪家的贵亲将要娶亲。
唯独这华丽的氛围中,有一道破碎的声音硬生生地撞进了这场喜事。
“我要……赎红梅姐姐……”
张寒双手颤抖着,手中捧着一个油布包裹,里面是他这些年省吃俭用,一点一滴攒下的几十两碎银。他站在老鸨面前,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像是昨夜根本未曾睡过,眼神却前所未有的坚定。
老鸨一愣,随即满脸讥笑还未扬起,周围几个身强体壮的打手已然动了。棍棒带着劲风,一下接一下落在张寒身上,毫不留情。
“就你也配?”
“拿几十两银子来赎花魁?”
张寒抱着那油布包,死死护着,一声不吭。血从他额角滑落,染红了胸前的旧衣。明明早该倒下,他却仍跪着,不躲不避。
楼上红帘后,一道红衣身影猛然冲出。
“住手!”
红梅几乎是扑到张寒身前,伸手去挡那最后一下鞭棍,怒声道:“是我叫他来的!我们两情相悦,我的钱可以用来赎我自己!张寒只是替我来交的!”
红梅声音带着颤意,眼眶早已红透,手掌因用力拦下鞭棒而被抽得发紫。她抱住张寒的头,将他脸贴在自己胸前,眼泪一滴滴滚落。
打手们愣了一下,转头看向老鸨。
老鸨却面色阴沉到了极点,重重一拍桌子,冷笑道:“还真是痴心妄想啊。你一个妓子的钱也是你的?那是咱万花楼的!你敢藏银子?好大的胆子啊,红梅,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妈妈吗?”
红梅咬着牙,声音颤抖却毫不退让:“这些年我陪笑卖艺,从未违过半点规矩,客人赏我的银子我存着,就为了能有朝一日自己赎身……这是我自己辛苦换来的,不是偷的,不是抢的,我凭什么不能用?以前那些姐姐赎身,妈妈你也没这样。”
“凭什么?”老鸨冷哼一声,站起身来,眸光中寒光森然,“你以为这万花楼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你是谁?你是红梅,是我千挑万选、用十年时间打磨出来的头牌!你知不知道,你红梅的牌子,一晚能值多少银子?你张寒一个洗马桶的,拿几十两来赎花魁?真当我好欺负?”
老鸨话锋一转,重重说道:“红梅,不是妈妈不帮你,在妈妈看来,你如同我亲女儿一般,你在这万花楼的十年,妈妈可曾逼迫过你献身侍寝,你那些姐姐们和你不一样,你也不看看今天是什么日子!这喜气,是陈家二少爷下聘的日子!他亲口说了,要纳你红梅为妾!”
四周顿时一片寂静。
张寒嘴角溢血,眼中却还残存最后一丝清明:“她不愿意……她说过,她不愿意……”
“她愿不愿意不重要。更何况跟着你这个穷光蛋,红梅能过上好日子吗。”老鸨冷冷一笑,眼中露出狠意,“陈家是什么人?你惹得起还是我惹得起?她若真敢不从,我万花楼上下都会陪葬。你以为我不讲情面?是你选错了时辰,选错了人。”
老鸨伸手一点红梅:“你听清楚,今天这场喜事,是给陈家二公子办的,不是给你。你要真怪,就怪你命不好。”
红梅的身子猛然一颤,唇色瞬间泛白。
她原以为,只要银子足够,就能赎自己;原以为,只要张寒来替她递上那包金银细软,事情就能圆满结束。可她终究低估了万花楼的规则,更低估了权势背后那冰冷无情的真实。
“张寒,对不起……”红梅低头看着他,声音几不可闻。
张寒想要回一句“我不怪你”,可血已涌到喉口,只能发出一声嘶哑的呻吟。
而那喜庆的红绸仍随风飘扬,丝毫没有褪色。
万花楼终究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