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在修仙界的凡人城池中,哪怕最混乱的烟花之地,也必须讲规矩。尤其在碧霞城这样、修士出入频繁之地,虽然它本身只是个凡人城池,但万花楼也不敢任意而为。
老鸨虽嘴上冷硬,心里却清楚得很:若真将红梅的私房银两吞下,万一被有心人抓住把柄,以“强夺良家女子财产”之名闹到执事堂去,那可就是触了修仙界的大忌。于是她只冷冷道:“她的钱,不稀罕。”让人将所有金银细软尽数归还红梅。
同时,万花楼也识趣地解除了张寒那份“劳工契约”,表面上是“打人过重,聊表补偿”,赔了一百两银子做医药费。只是张寒在楼中那般“闹事”,几个打手自然不可能轻饶,尽管没有打死,但也差点将他一条命打废。
张寒是被人拖出万花楼的。他走得很慢,一步一歪,一身血,背影像是被秋风卷走的枯叶。红梅终究没有出来送他。张寒没有怨,她若出来,只会哭得更厉害,只会叫他更难堪。
天近傍晚,余晖斜照。
张寒一瘸一拐地回到了他那间破茅屋,屋顶还漏着雨,门口的风铃挂在枯枝上响个不停。刚跨进门,他便一头坐倒在柴堆旁,疼得浑身发抖,却咬着牙不肯出声。
可当他打开那个油布包——原本他以为只是老鸨赔给他的医药费,可里头除了那一百两银票,还有另一个包,包得细细密密、柔软缠绵——一揭开,全是红梅这些年悄悄积攒的金银珠宝,还有她最喜欢的那串绣着海棠花的香囊。
那香囊上,还残留着她的体香,淡淡的梅子气,混着胭脂味,清冷而温柔。
张寒的手一抖,终于再忍不住,低下头,哭了出来。
他哭得没有声音,像野狗受伤后躲进角落,又像某种再也支撑不起尊严的生灵,放肆地在尘土里流泪。他的肩膀一颤一颤,泪水浸透了那串香囊,他却还在握紧那包金银,一字未言。
哭得最凶处,忽然一阵香风扑鼻而来,是那种淡到极致却能瞬间沁入骨髓的香气——带着山雪、霜梅、冷泉的气息。
张寒猛地抬头,果然,那熟悉的身影又立在门前。
夜色中,那女子素衣而立,面罩轻垂,一双眼眸如月光浸染,幽幽望着他,眼角轻挑。
瑶池圣女。她没带朝与夕,独自前来。脚下衣摆微扬,袖中藏风,立于门槛前,仿佛从云端走下的神女。
“求我。”瑶池圣女淡淡一笑,眸光如霜雪映火,“求我,我就帮你救出红梅。”
瑶池圣女语气轻飘飘的,却透着一种绝对自信。她心里甚至已经为张寒的“低头”做好了准备,无论是为情为耻为愧,张寒都该跪了。
瑶池圣女等着张寒咬牙切齿地放下傲气,等着他终于承认自己不过是个凡人,等着他低声下气说出“请你帮我”四个字。
可张寒,依旧一言未发。他望着瑶池圣女,眼中没有怒、没有哀,甚至没有羞辱。他的嘴唇动了动,却什么都没说出口。
瑶池圣女原本想发怒,想骂他愚蠢、骂他倔强、骂他没骨气,结果只见张寒整个人一晃,脚下一软,身子像断线的风筝一样栽倒了下去。
“张寒!”
瑶池圣女失声低呼,衣袖一展,闪电般冲上前,一把将他扶住。那一刻,她第一次忘了自己身份,忘了矜持,双手颤抖地扶住他血迹斑斑的身体。
掌心所触,是滚烫的伤痕,是肋骨断裂、血肉模糊的余温。他根本不是不回应,只是已经支撑不住了。
这一刻,瑶池圣女再也无法忽视——这个凡人,在世俗最卑微的泥沼中,仍咬牙挺过了这一劫。
“你……”她低头看他,眼神复杂如霜雪初融,“你到底是……有多傻?”
昏暗的茅屋内,火光微弱。破窗之上,夜色依旧高悬,冷月如钩,清辉洒落在地面破旧的木板上。
张寒缓缓睁开眼,意识清明,第一感觉却是身体异常轻盈。他下意识一撑起身,才惊觉自己浑身上下的伤痕竟都消失不见,皮肤完好,骨骼无痛,连昨夜肿起的淤青也都无影无踪。
他怔怔坐起,呼吸间有淡淡药香。目光转向门口,只见一抹素影立于门边,背对而立,银白月光将她的轮廓勾勒得如梦似幻。她没有戴轻纱面具,只是静静地望着远处夜空,披发如瀑,衣袂轻拂,宛若遗世仙人。
是她。瑶池圣女。
张寒喉头一动,垂下眼帘,半晌,才低声开口:
“谢谢。”听见这话,那抹背影微微动了动。
瑶池圣女缓缓回身,脸庞绝美,眸中月光流转。她刚想说话,却看到张寒颤着手,从床边捡起那个油布包,将里面那几十两银子整整齐齐地包好,双手递了过来。
“这些还你。”
瑶池圣女微微蹙眉,语气淡然:“你觉得,你这点钱,够我救你一命的医药费吗?”
张寒神色平静,摇了摇头:
“我知道不够。但其他这些,是红梅的。我不能用。欠你的,我会慢慢地还,哪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