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度五十有三。“
“五十三...“章越若有所思,“我听闻你精通汉学,曾译《论语》为西夏文,可是真的?“
李祚明一怔,没想到章越连这也知道:“惭愧,只是略通皮毛。“
……
一番言语之后,李祚明离开大殿。
降表也被收下。
宋朝君臣要议论降表内容。
今日殿上是长出一口气,将几十年的屈辱都踩在脚下,但落到现实还有商议许多。
此刻都堂中众宰执们先议妥当后再禀给天子和太后。其实对于降表的内容,之前众相公们就议了好几次。
今日两位平章军国重事文彦博和冯京都是到场,二人与章越并坐。
“党项的条件还是不错的。”文彦博手拄着龙头杖看了看降表。
“除了之前答允的割让三州之地外,还有黜尊号,拜诏,去冠冕,易汉服,交割三州。”
没错,党项入京后,再度让步表示了降伏的诚意。
冯京道:“党项使者低声下气地献上降表,已雪了仁庙时的耻辱。”
“我军已是与辽军在河北兵戎相见。我军初战不利,枢密院让三镇兵马出击后,已缓和战局了。
“现在双方僵持在一线。”
章越不动声色,从前几日宰执商议与两制以上商议来看,确实灵州虽然大捷,但厌战的情绪也在官员中蔓延。
章越自己若是灭了党项,则势必权大难制,因为权力已登峰造极。
章越依旧垂眸不语,但将堂中众人的表情尽收眼底。
“侍中以为如何?“文彦博发问。
章越温声道:“二公老成谋国,不妨先议。“
文彦博道:“章公识推先觉,智造物于未形。”
“我等如何及之,不知意下如何?”
识推先觉,智造物于未形这两句是非常高的评价,文彦博在这两句话上几乎将章越推崇得如同未卜先知一般。
现在文彦博只敢在此事上与章越商量,不敢明确反对。
事实上章越作为宰相,左揆,最要紧是对大方向的把握上。
每次大方向的把握上都不出错,那真的就是料事如神,再世诸葛。
威望和威信也是如此来的。
这方面而言,真正是选择比努力更重要。
众宰执们这方面都早已服膺于章越,且不说眼前灵州之战的胜利,就是章越一路走来。
从最早的英宗建储。
再到了登基时辅助韩琦。
再到后来濮议时反对英宗。
再到随韩琦拥立先帝上位。
随先帝支持王安石进行变法。
再到谋划攻取熙河路。
主持与辽国谈判。
夺取青唐胜利。
反对先帝出兵两路攻伐党项。
再经过夺取兰州,凉州。
策立皇太子。
再到反对高太后废除变法。
再到现在灵州。
一次两次选对不难,但难得是次次都选对。
好比是一个硬币,你十几次掷出都是人头,那是一等什么概率。
现在不说民间,就是从皇帝到太后,现在众宰执们对章越的服膺到了一个什么程度。
如今党项开出的条件非常有利。
不少宰相们暗中都是认为,既是党项割让三州,这场战役就不必打下去。
不过最后到底如何,还是要看章越拍板。
章越心知肚明。
他想起三日前在经筵上讲解《道德经》时特意强调的“将欲歙之,必固张之“。
物理学中告诉我们两点中直线最短,但现实处理问题中却是最长。
你要达到一个目的,有时候必须先往反方向行动。
这就是反者道之动。
借鉴历史上女真灭北宋,都是多次释放谈判意图,表现两边要和谈,麻痹了对方,离间了对方国内主战派和投降派,瓦解对方主战的意志和决心,最后一击而下。
同样章越要灭党项,也是这个道理。
正如他当初向王安石进言,辽国对宋,有大略则道义无用,无大略则道义有用。
事实上证明熙宁七年时,辽国对宋就是没有大略,只是想借助战争威胁占便宜而已,所以让一些利益是可以达成谈判的。
但宋朝灭亡党项是先帝遗志,也是章越作为侍中,今日地位的政治正确。
在收服汉唐故土的大政方针下,宋朝灭党项是一等必然。
因为道义无用,无论党项如何谈判,都不可动摇章越的决心。
不过这件事在程序内,却不能成为必然,给党项或国内的态度不可以坚决。
战略上必须模糊。
另一个时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