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将发现,此刻李秉长攥着缰绳的手正在颤抖——不知是不是恐惧。
随着夜色降临,最后一缕天光被宋军试射的火箭吞没,李秉常下马,将金狼盔拾起重新戴上道:“那就打吧!”
……
次日李秉常率领全军向灵州城下的宋军发动进攻,灵州城内城外静塞军翔庆军两个军监司也配合李秉常一起向灵州城下的宋军营垒发动猛攻。
黎明时分,灵州城外的大地微微震颤。
党项铁鹞子的马蹄声如闷雷般自北而来。李秉常披甲执槊,立于阵前,身后兵马虽众,但只有两万余兵马是真正能战的精兵。
灵州城头的烽火骤然燃起。
城内外的西夏军监司兵马同时擂鼓,号角声撕裂晨雾。
李秉常高举长槊,厉声喝道:“今日不破宋寨,誓不还军!“
宋军营垒内。
彭孙与郭成早已严阵以待。床子弩的绞盘咯吱作响,神臂弓手伏于壕沟之后。彭孙眯眼望向远处扬起的烟尘,冷笑道:“李秉常亲自到了。”
“我就说什么环州,米脂寨都是障眼法!”
“都是他娘的围魏救赵。”
郭成道:“可是李秉常,这是要拼命了。“
彭孙道:“不去管他,一半儿郎御敌,一半儿郎继续挖掘壕沟,多挖一道壕沟,便多一分胜算。”
“另外掘城的儿郎也不要停,三日后天明前,要挖到灵州城城底。”
郭成嗤笑一声。
李秉常有几分当年李元昊之姿,这一次袭击环州,令众将对他生出信心。
但毕竟这信心未牢。
现在灵州城内党项兵马已是出击。
宋军的壕沟是挖了内外两重,对城内一重,对城外又是一重,远远望去仅密密麻麻的鹿角,还有一道又一道如同蟒蛇盘绕的壕沟,看了就令人皱眉。
这样的坚固的营垒指望杂兵上不是不成的,必须出动精锐攻坚方可。
李秉常马朔一挥。
第一波冲锋的党项骑兵如潮水般涌来。
所有党项将领下马皆默默祈求胜利,希望李元昊的在天之灵能庇护他们。
而城下营垒里的宋军之前对党项屡战屡败,但这些年越打越精神,早就对党项骑兵的冲阵习以为常。
甚至现在宋军百十名,就敢离寨与寨下的党项兵马厮杀。
今日也是这般,在党项兵马破坏宋军工事时。
宋军离寨而出在壕沟旁与党项兵马肉搏。
眼见宋军这点人马竟敢出城搦战,党项军也是气了。
宋军其中正有月前与汉军士卒吵架的阿咄啜。此人素来在军中多吃多占,常常与汉军士族闹矛盾,但悍勇也是真的悍勇。
故营中虞侯对阿咄啜也是又爱又恨。
阿咄啜手提长刀,冲出寨门,铁甲在烈日下泛着冷光。
阿咄啜自言自语道:“汉官说好了,此战再砍了两个首级,就给我作官,作什么副都头。”
“老子不稀罕,凭着什么给汉人卖命。”
“但听说赏赐还不错,这次灵州城下,一个首级能换六匹绢。”
寨外烟尘滚滚,党项游骑已逼近壕沟,箭矢如蝗,钉在木栅上嗡嗡作响。
片刻后箭雨弱了。
阿咄啜怒吼一声,以刀盾相击,喊出杀声来。
“环阵向前!”
都头已是发话了。
营门前没有挖掘壕沟,所以宋军刀盾手排列成密集的方阵上前,党项骑兵不敢冲阵,当即隔着老远纵马而过用长矛直刺阿咄啜咽喉。
阿咄啜侧身避过,反手一刀劈断马腿,战马嘶鸣栽倒,骑士滚落尘埃。
未等对方起身,一名宋军已一脚踏住其胸膛,长刀贯甲而入,鲜血喷溅满脸。
“这首级是我的!”阿咄啜破口大骂。
言语间,数名党项步卒持斧逼近,刀锋寒光凛冽。
阿咄啜不退反进,先斩一人手腕,再横劈另一人腰腹。又人斧刃擦过他肩甲,火星迸射,他忍痛拧身,刀锋自下而上,剖开敌兵胸腹。
此刻寨墙上宋军弩手趁机放箭,压制后续党项骑兵。
党项骑兵被射得人仰马翻,另一旁的陷马壕前党项人也是纷纷坠马。
营寨上宋军箭矢如雨,铁鹞子的重甲在神臂弓的穿透下崩裂。
阿咄啜趁乱,踩住另一名垂死敌卒的头颅割下首级。
“嘿嘿!”
阿咄啜脸上露出憨厚且残忍的笑容,虽此人不是他所杀,可首级却是还回来了。
虽是挂了彩,但阿咄啜不减悍勇地对溃逃的党项人厉喝:“再来啊!”
但溃散了党项兵马确实去而复返。
党项军不顾伤亡,王纛徐徐前进,竟是党项国主率亲军压上,战马踏过同袍尸骸,直逼宋军寨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