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查理尼点点头,转身坐到局促不安的瑟姆、克鲁两兄弟对面,木凳与地面摩擦发出“吱呀”的轻响“你们到底做了什么事?”
瑟姆在胸口的衣服上反复擦着手,掌心的汗濡湿了本就破旧的亚麻布,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他端坐着,脊背却挺得像根绷紧的弦,说话结结巴巴:“我弟弟...只是唱了首歌!真的,就只是一首歌!”
小查理尼眼中闪过好奇,像发现了新大陆的探险家:“什么歌?能让主教大人如此动怒?”
瑟姆干笑两声,眼角的肌肉紧绷着,像拉满的弓:“他编了很多歌。你也知道我们曾经在弗林锡矿山干过活,这衣服就是那会儿他们给我们发的,粗得像麻袋布。”说着指了指自己和弟弟克鲁身上一模一样的亚麻套头衫——布面上的补丁像块块丑陋的伤疤,针脚歪歪扭扭,显然是自己缝补的。
小查理尼点点头,指尖轻轻敲着桌面,发出“笃笃”的轻响,像在为瑟姆的话打拍子:“那些歌的内容是什么?总不会是赞美诗吧?”
瑟姆吞吞吐吐,目光躲躲闪闪地瞟向帐篷外,那里正有片晚霞染红了天际,像主教袍上的深红。他声音低得像耳语,几乎要被帐篷外的喧嚣吞没:“很多...不过有些可能事关主教大人的...嗯...一些事,所以他可能有些生气,所以派人抓捕我们。”风从帐篷缝隙钻进来,掀起他额前的红头发,露出满是不安的额头,那里还留着块旧疤,在暮色中若隐若现。
克鲁不满地梗着脖子,红头发像团被狂风掀起的火焰,根根倒竖:“那是咱们一起编的,而且你唱得最欢!尤其是‘主教主教罗圈腿,而且是个老色鬼’那句,字字句句都是你琢磨出来的!”
瑟姆慌忙用手捂住弟弟的嘴,掌心的汗混着鸡腿的油汁蹭在克鲁满是油光的嘴角,声音发颤得像风中的芦苇:“闭嘴!你看对面——虔爱殿的尖顶正闪着光,圣灵的眼睛在盯着咱们呢!你这是在自寻死路!”他眼角的余光死死瞟着远处那座灯火通明的圣殿,尖顶上的银球在暮色中泛着冷白的光,仿佛真有双眼睛在俯瞰。
弟弟克鲁却满不在乎地掰开他的手,拿起根油亮亮的鸡腿狠狠啃了一大口,油汁顺着下巴滴在破烂的罩衫上,洇出深色的圆点:“反正这么吵,那些神仙都听不见。”可话音刚落,远处拥挤的人群中突然炸响一声大喊:“他们在那边儿!”那声音像支淬了冰的箭,穿透鼓乐、笑闹与铁剑碰撞的喧嚣,精准地刺破了帐篷的伪装。
小查理尼听着这熟悉的声音,瞬间明白是那名士兵长故意递来的警报。他猛地攥紧奥妮的手,又冲还在舔手指上油星的两兄弟低吼:“快跑!”奥妮的软木鞋在慌乱中踩偏,鞋跟在石板上崴出“咔”的轻响,胸前的欧珀石项链剧烈晃动,折射出的虹光里都透着惊惶。
夜幕已像块浸透墨汁的黑丝绒渐渐铺满天空,特克斯洛城主街和祈贞广场在灯火中亮如白昼。铁笼木柱的简易灯柱下,火光在铁条间疯狂跳动,将周围的人影拉得忽长忽短,像群舞动的鬼魅;路边墙壁上插着的成排火把,烈焰“噼啪”作响,把砖石墙烤得发烫,映出一片妖异的橙红,连空气都带着灼人的温度;没被收起的吊顶帐篷内,木桌上的油灯摇曳着昏黄的光,将喝酒划拳的人们脸照得忽明忽暗,酒液在银杯里晃出碎金般的光。
被腾出一片空地的祈贞广场上,几个马戏、剧团早已开演,像打翻了的万花筒,乱得绚烂。正中央的木台上,《虔经》里的“历史故事”正上演:哭哭啼啼的女演员穿着水红色镶边裙,不停捶打男演员的胸口,用带着浓重地方口音的撒语哭诉对方的背信弃义,泪珠像断了线的珍珠滚落在衣襟上,晕开点点湿痕;旁边的杂耍团里,两排穿着宝蓝色紧身裤的男人挥舞着铁剑表演打斗,他们协调一致地跳动、摆臂,火星四溅的铁剑碰撞声“叮叮当当”,夹杂着为吸引眼球而突然爆发的“呀嚄”尖叫,让这场斗剑更像是场夸张的舞蹈;不远处,驯兽师正赶着黑熊踩彩球,可失控的黑熊突然一巴掌将驯兽师拍倒在地,观众先是发出阵阵惊呼,随即爆发出哄笑,有人还吹起了口哨;隔壁口喷火焰的表演者失误将火喷到同伴脸上,扑救时又引燃了自己的彩袍前襟,他尖叫着四下乱窜,像个移动的火球,引得人群慌忙躲闪;而斗剑的剧团为了抢回观众,更加卖力地“呀嚄”尖叫,铁剑碰撞得更响,却不慎打中对方手臂,两人顿时动了真火,从表演变成真打,拳脚相加间铁甲铿锵,不知道是意外还是刻意加料,引得水泄不通的围观者们不停打着呼哨叫好;穿着七彩长袍的云步舞者裙摆扫过地面,像朵朵盛开的旋花,他们踩着看不见的脚步,仿佛鬼魅般在人群中快速漂浮穿梭,引得人们更加亢奋,连远处城墙上踮脚观望的士兵们“哈哈哈哈”的笑声都隐约传来,混着广场上的喧嚣,像一锅沸腾的蜜粥,甜腻又滚烫。
小查理尼拉着新娘,瑟姆拽着还在咂摸鸡腿滋味的克鲁,四人像四条游鱼混在人群中向议事厅逃去。奥妮的飞边管裤被旁边醉汉的靴子踩住,差点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