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芙?考尔擦擦眼泪,破涕为笑,指尖戳了戳他的腰腹,那里的肌肉已经有些松弛:“院子里还有十几条狗,王宫简直快成狗贩的圈厂了。”
查理尼二世无奈地叹了口气,眼神黯淡下来,像被乌云遮住的月亮,失去了往日的光彩:“现在除了你和狗儿,我谁都不信。那些贵族的笑脸背后藏着刀子;教士的祷词里裹着算计,字字如钩。”说完开始怅然若失地发呆,手指无意识地绞着睡袍的流苏,那流苏上的金线被捻得发亮。
云芙?考尔忙给查理尼二世掖好天鹅绒被子,被角绣着的银线星辰在火光下闪烁,仿佛将整片星空都铺在了床边:“最近几年好像天气变冷了很多,以前迪比特很少下雪,现在也是十几天不停地下。”
查理尼二世松了口气,拍拍柔软的天鹅绒被子,那触感如同抚摸云朵,却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咳得肩膀发颤,仿佛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好一会儿才缓过劲,声音带着喘息:“外面冷,里面热,反而睡得更舒适,像被温暖的怀抱包裹着。不过我上了年纪,身心疲惫却又总是睡不着,闭上眼睛就像看见铁格倒在血泊里的样子……”
云芙?考尔抬手轻轻擦了擦查理尼二世额头的汗珠,指尖触到他滚烫的皮肤,如同触到一块灼热的烙铁,犹豫着问道:“你会怎么对待她?”
查理尼二世装作疑惑,空洞地望着对面墙壁上悬挂的狩猎图——画面上的雄鹿正被猎犬追逐,鹿角在慌乱中碰撞着树枝,眼神涣散而恐惧:“谁?”
“列拉?瓦莱!”云芙?考尔盯着查理尼二世的眼睛,一字一顿道,目光坚定,生怕他再回避。
“她是个很厉害的女人!”查理尼二世深深叹了口气,胸腔起伏如风中的皮囊,带着一种无力的沧桑。他抬手制止想要插话的云芙?考尔,继续道:“我知道你们算姐妹情深,可能还有些同病相怜——都失去过丈夫,尝过深夜里的孤独。但很多事情已经不是我想怎么对待别人,或者别人怎么样对付我,而是我们都不知道会怎么样。大家只能疲惫应对突然出现的情况,像在湍急的河里抓浮木,时时刻刻灵活应对,没有什么是固定可预知的。所谓的谋略,不过是在事情失控下的随机应变,骗别人也骗自己罢了!”
云芙?考尔靠在查理尼二世肩头,发丝蹭过他的下颌,带来一阵轻微的瘙痒,多愁善感道:“我害怕你们之间发生冲突,虽然目前来看好像一切顺利,婚书也签了,承诺也许了,像刻在石碑上的誓言,但你给她的太多——库普兰河的运输权;海外媾商权;甚至安卡图大坝的管理权,那都关乎命脉……我担心……”
“担心什么?担心我为了撕毁承诺而对她下毒手?还是我遭遇不测,被她像捏死蚂蚁一样除掉?”查理尼二世回过头望着云芙?考尔,嘴角勾起抹自嘲的笑,眼角的皱纹里藏着化不开的疲惫,像干涸土地上的裂纹。
云芙?考尔摇摇头,声音带着哭腔,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我是担忧你会受到伤害,两强相争必有一伤,就像两头雄狮在草原上搏斗,就算赢了也会遍体鳞伤。”
查理尼二世微微点点头,抬手抚摸着她的头发,那发丝柔软如海藻,动作温柔得不像个君王,而像个普通的丈夫:“你这句话说对了,她确实是个手段毒辣的角色,像藏在花丛里的毒蛇,美丽却致命。铁格死后,瓦莱家族那么多旁支争权,个个都像饿狼盯着肥肉,她却能以一个寡妇的身份牢牢握住权柄,连那些固执的老顽固都对她俯首帖耳……我感觉有时候都力不从心,甚至有些后知后觉,像被她牵着鼻子走,一步步踏入她布下的网!”
“你是指铁格的事情?”云芙?考尔追问,指尖攥紧了他的睡袍,布料被捏出深深的褶皱,仿佛要把那上面的纹路都印进掌心里。壁炉里的木柴“啪”地一声爆开,火星溅到炉壁上,如同绽放的烟花,映得两人的脸忽明忽暗,像笼罩在一层流动的血色里。
查理尼二世犹豫片刻,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睡袍上绣着的银线藤蔓暗纹,壁炉的火光在他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阴影,像一幅流动的剪影画。他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丝懊悔:“我以前确实有些轻视她的决断力,总以为女人家的眼界有局限。其实自从她抛出中西部瓦莱家族分裂的消息,铁格就已成了具行尸走肉。也怪我疏忽——铁格去迪比特其实是求助于我,暗示想要与我结盟共抗内患。可惜迷药加上他们又下手太快,我根本反应不过来,而铁格的死也让我错失了良机,反倒让她借着为弟报仇的名义,给我施加了这么大的压力,像一张越收越紧的网。”
云芙?考尔的指尖猛地攥紧了锦被,丝绸的褶皱在她掌心堆成小山:“你的意思是,列拉刺杀了铁格?瓦莱?”
查理尼二世苦笑道:“她要是那么蠢,事情反倒好办了。她的聪明之处就在于此——从不让自己的手上沾血,指甲缝里永远干干净净,却能像牵线木偶般操控全局,除掉对手后,还能以苦主的身份站出来,眼眶红红地接受众人的同情与拥戴。就像蜘蛛织网,只在暗处静静等待,吐出的丝无色无味,等猎物落网才露出獠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