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度?克劳兹惊讶地扭脸看着霍亨?巴赫,脱口而出:“当然,你父亲不是被离奇谋杀的.....”话刚出口,却在铁格?瓦莱的怒视下猛地收住,喉结滚动了一下,像吞了颗滚烫的石子,眼神飘向别处,落在壁炉里跳跃的火苗上。
霍亨?巴赫苦楚地干笑两声,眼角的皱纹挤成了沟壑,能夹住蚊子:“他是失踪,也可以说是尸骨无存——当年沼泽里的鳄鱼,可比现在凶猛多了,能一口咬碎铁甲。”
铁格?瓦莱松了口气,仿佛也被这缓和的气氛感染,粗声说道:“我们都失去过珍爱的人。我弟弟去年死在盐山,被坦霜人的毒箭射穿了喉咙,连全尸都没找着。希望以后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他的指节在桌案上轻轻敲击,像是在哀悼逝者。
润士?丹嘴唇紧闭,良久才无奈地吐出一句:“不原谅又能怎样?总不能让死人活过来,像田里的麦苗一样再冒出来。”他指尖的银戒指在烛光下闪着冷光,映得瞳孔里一片寒色。
铁格?瓦莱瞥了眼润士?丹,压低声音道:“不管以后怎么样,但赛宾?伦尼的死与我无关!”
润士?丹咬咬嘴唇,齿尖几乎要嵌进肉里,尝到一丝淡淡的血腥味。他猛地扭过脸,死死盯着铁格?瓦莱,像鹰隼锁定了猎物:“与你无关?”
铁格?瓦莱摊开手,凑近润士?丹耳语,气息里带着麦酒的味道,混着淡淡的汗味:“当然。后来银番客对鬼影者的报复,确实经过了家族议会授权,但赛宾?伦尼的死,与我们瓦莱家毫无关系。另外,你也不要指望列拉?瓦莱和鸿敦那个老滑头,他们才叫六亲不认——当年为了争夺运河税,连亲叔叔都敢下毒,毒药是用沼泽里的毒蘑菇熬的。”
润士?丹眼珠乱转,像算盘珠在飞速拨动,闪烁着精明与疑虑。他突然抬起头,死死盯着查理尼二世,目光锐利如鹰隼,仿佛要穿透他的皮肉,看清五脏六腑。
查理尼二世刚将自己的飞狮戒指印鉴盖在羊皮书上,蜡油在纸上凝成金色的花,纹路清晰如真。他满脸悦色地抬起头,正要宣布这一值得铭记的时刻,却发现润士?丹正用那种审视的目光盯着自己,像在打量一件可疑的古董。壁炉里的柴火“噼啪”爆响,火星溅在砖石上化作灰烬,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一个挺拔如松,一个扭曲如藤,像场无声的角力,在跳动的火光中拉扯、纠缠。
靠墙的大铁炉燃得正旺,松木在炉膛里噼里啪啦作响,火星溅在黝黑的铁壁上,化作金红的星子旋即熄灭。添加完木柴的女侍从捧着黄铜茶壶走近云芙?考尔,炉火把她的影子投在石墙上,像只展翅欲飞的灰雀。“夫人,需要给客人们上甜点吗?厨房刚出炉的蜂蜜蛋糕还冒着热气,上面的糖霜甜得能粘住舌头呢。”
云芙?考尔点点头,铁甲上的霜花被炉火烤得滋滋融化,顺着甲片纹路汇成细流:“甜点和薄荷茶都端上来,再温些浆果酒——要十年陈的那种。另外嘱咐厨房早点准备午餐,咱们的客人多,菜品得丰盛:烤鹿腿要抹上迷迭香酱汁,炖野兔得加松露,再配上库普兰河的腌鱼,别让人挑出半分毛病。”
“我去督促他们,免得出什么纰漏。”老冯格说着搓搓手,脸上露出一丝不耐烦,“毕竟吃东西得小心,尤其这乱世,防人之心不可无。”他朝身后的侍从摆了摆手,一行人快步走出议事厅,踩过门口的雪水洼,发出咕叽咕叽的声响,像踩碎了冻僵的青蛙。
脸色苍白的润士?丹站起身,眼底一片冰色,他向查理尼二世勾了勾指头,接过那张羊皮卷,将自己的家族印鉴重重盖在飞狮纹旁,暗红的蜡油凝成一朵僵硬的花。“不必留饭了。”他冷冷瞟了眼这位面带憨厚的帝国君主,嘴角撇出一丝嘲讽,随即向身后的几名侍卫道,“咱们现在就回弗林锡,路上还能赶在天黑前过烁虹河——那里的冰面应该冻得够结实了。”
铁格?瓦莱诧异地望着向外走的润士?丹,肥厚的手掌按在桌案上,指节泛白:“怎么回事?刚达成共识就走?是怕我在酒里下毒不成?”说着站起身。
查理尼二世紧皱眉头,也急忙抬手阻拦,王冠上的珍珠随着动作轻轻晃动:“丹,吃过饭再走也不迟!咱兄弟们好久没有聚聚了。”
“哗啦——”议事厅厚重的橡木木门被猛地推开,寒风裹挟着雪片灌进来,身上落满雪花的布雷?考尔走了进来,铠甲缝隙里凝着冰碴,像尊移动的冰雕,每走一步都带起细碎的冰粒。他环顾着看似正常的议事厅,目光扫过润士?丹时骤然收紧,眉头拧成疙瘩,大步走到云芙?考尔身边,压低声音说了句什么。
铁格?瓦莱瞪大眼珠看着突然返回的布雷?考尔,又瞅瞅死死守在门外的十几名特克斯洛卫兵——他们手按剑柄,眼神警惕如狼,靴底在积雪里碾出深深的坑。“你和他们....”他的声音像被冻住的铁条,带着金属的冷硬,每个字都像从冰窖里捞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