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景浩冷笑着看了皇榜前人群一眼，拇指食指互搓着思索，突想到什么开怀一笑。他转身时玄色锦袍扫过廊下石阶，风声里都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对着不远处正捻须看云的白鹤真人扬声道：“白鹤，替我办件事。城东有个叫杨朔的书生，命数快尽了，你想办法给他续续命。”

    白鹤真人闻言猛地转头，拂尘差点脱手：“续什么命？老道我可没这闲心！”他白须一翘，眼底满是不耐，“当初受那郭芙兰妖女所迫立誓，保你一生无病无灾已是底线，替旁人逆天改命？门儿都没有！”他将拂尘往臂弯里一搭，梗着脖子道，“老道好歹是修仙问道的真人，岂能跟市井里走街串巷的赤脚郎中似的，谁来都能吆喝两句？传出去丢尽颜面！”

    程景浩闻言却没动怒，只眯起眼慢悠悠踱步上前，指尖轻点着廊柱：“真人倒是有颜面，就是不知道这颜面，够不够抵得上你天天在酒楼三楼偷喝的万岁水？”

    白鹤真人脸色一僵，干咳两声：“那、那是你程郭酒楼供我的福利……”

    “供你吃喝住是福利，借我这三进三出的酒楼后院当药铺，让你摆着符箓丹药赚银子，也是福利？”程景浩冷笑一声，声音压得低了些，“这些事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跟你计较吧？如今不过是让你救个病弱书生，又不是要你起死回生。”他顿了顿，语气添了几分不容置喙，“不用他痊愈，吊着那口气，让他死不了就行。这点小事，难不成还要我三跪九叩求你来着？别忘了我家婆娘芙兰怎么来着？”

    白鹤真人被戳中痛处，又听见“郭芙兰”三个字，脖子瞬间缩了缩，拂尘在手里转了两圈，终究是没再硬顶，只闷声道：“……哼，下不为例。”

    胸口的旧伤早已愈合，只是那道疤却成了抹不去的印记——暗沉的皮肤沿着伤口边缘微微凸起，交错的纹路像极了当年用蚁头咬合伤口时留下的齿痕，在阳光下泛着奇异的光泽，成了程景浩身上最独特的标识。

    可他天生就是个闲不住的性子，胸口的疤刚结好痂，就按捺不住地往刑部地牢跑。每隔两三天，刑部衙门外总能看到他的身影，一身利落的常服，手里揣着给牢头们带的零嘴，熟门熟路地想往里闯。

    可谁都知道，刑部早就接了上头的密令，说什么也不敢让这位前行刑官重掌旧职。程景浩偏不信这个邪，总琢磨着：“天天来烦他们，烦透了总会放我进去的。”

    他这股子执拗劲儿实在让人头疼。每次来都不空手，要么是街边刚出炉的芝麻糕，要么是腌得入味的酱瓜子，从看门的小吏到当值的捕快，人人有份，就连不苟言笑的刑部尚书，都被他硬塞过几次桂花糖。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刑部的人见了他简直想绕道走，私下里没少嘀咕：“放着御前侍卫副总督的从二品官位不坐，非要来这地牢里当没品阶的行刑官，这官衔听着带个‘官’字，实权还不如个街头兵差，图啥呀？”

    去刑部被拦也就罢了，程景浩转道去灵隐寺散心，境遇更是悲催。前脚刚踏上寺庙门前的青石阶梯，还没来得及闻到香火味，就见四方八面突然涌出来一群和尚，手里拿着扫帚禅杖，一边念着“阿弥陀佛”，一边毫不客气地往门外赶他。他莫名其妙地被推搡着退下阶梯，问遍了拦路的和尚也问不出缘由，只换来一句句“施主请回”。

    好在他耳朵灵，退到街角时，隐约听见几个小和尚在角落里嘀咕：“就是他！六皇子殿下特意让人传话，说当初引道士焚死在佛像上的，就是这个程景浩！”“难怪方丈特意嘱咐，见了他就得赶出去，这可是亵渎佛门的凶人！”

    程景浩这才恍然大悟，合着是六皇子那没良心的家伙背后捅了他一刀！如今“程景浩”三个字在灵隐寺几百个和尚里，早就成了响当当的“黑名单榜首”，怕是往后再想踏足这清净地，难如登天了。他望着寺庙紧闭的侧门，气闷不己地摸了摸胸口的疤——他丫的，老子跟你没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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