曦曦立刻蹲下去捡种子,圆滚滚的小身子像只刚学会翻身的小猫。她把掌心的种子小心翼翼地捧到凌霄面前,其中两粒沾着她的口水:“爸爸,它们要喝水吗?”
凌霄的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那些饱满的黑色种子躺在女儿肉乎乎的手心里,让他想起三年前苏晚把向日葵种子装进玻璃瓶的模样。那时她刚查出病情,坐在飘窗上把种子倒在月光里,笑着说要留到春天和曦曦一起种。
“等下我们去接些雨水。” 他接过种子放进铁皮盒,忽然注意到曦曦的指甲缝里还沾着泥土 —— 昨天在阳台种花时蹭上的。这个发现让他心里一暖,就像看见苏晚当年把弄花泥弄得满身都是的样子。
早饭后,凌霄带着曦曦去社区花园接雨水。小姑娘举着透明的玻璃罐穿梭在灌木丛间,看见蜗牛就蹲下来观察半天,罐口的水珠滴在她的碎花裙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印记。凌霄靠在樱花树下看着她,春风拂过,落英缤纷,有片粉色花瓣恰好落在他的衬衫口袋上。
“爸爸你看!” 曦曦举着装满雨水的罐子跑过来,罐壁上印着她模糊的笑脸,“妈妈说雨水里有星星的味道。”
凌霄接过罐子时,指尖触到冰凉的玻璃壁,忽然想起苏晚化疗最严重的那段日子。那时她总说嘴巴发苦,却在某个雨后清晨,兴奋地拉着他去接雨水,说要泡一壶带着草木清香的茶。
回到家,曦曦非要亲自动手给雏菊换水。她踮着脚尖够水龙头,小胳膊晃悠得像株被风吹动的向日葵。凌霄刚要上前帮忙,就听见哗啦一声,半罐雨水全泼在了台面上,有几滴甚至溅到了挂在墙上的全家福上。
照片里的苏晚抱着刚满周岁的曦曦,笑得眉眼弯弯。凌霄伸手擦掉照片上的水渍,指腹抚过妻子定格在相纸上的笑容,忽然感觉背后有双小手在轻轻拉扯他的衣角。
“爸爸不生气?” 曦曦仰着小脸,眼睛里盛着担忧,“妈妈以前说打碎东西要唱三只小熊。”
凌霄弯腰把女儿抱起来,让她坐在料理台上。他哼起那首苏晚最喜欢的童谣,手指在女儿的胳肢窝轻轻挠着,小姑娘立刻笑得直不起腰,小脚丫在台面上乱蹬,碰倒了装向日葵种子的铁皮盒。
黑色的种子滚得满地都是,像撒了一地的小星星。
周末的社区市集格外热闹。曦曦被糖画摊前的转盘吸引,小手指着那只威风凛凛的糖老虎不肯挪步。凌霄刚付完钱,就听见身后有人喊他的名字,回头看见花店的姑娘正抱着一大捧向日葵经过,围裙上沾着细碎的金色花瓣。
“凌先生也来赶集?” 姑娘把向日葵放在旁边的石阶上,从帆布包里掏出个小纸包,“上次忘了给你这个。”
纸包里是些晒干的向日葵花盘,籽粒饱满得像要涨破外壳。凌霄认出这是去年秋天苏晚种在阳台的品种,花瓣凋谢后,她总说要留着给曦曦炒瓜子吃。
“前阵子整理花房发现的。” 姑娘的声音轻轻柔柔,“苏晚姐以前总说,等曦曦长到能帮她收花籽的年纪,就教她做向日葵花环。”
曦曦正举着糖老虎啃得满脸糖浆,闻言突然停下手:“阿姨,花环能让妈妈闻到吗?”
姑娘蹲下来,帮小姑娘擦掉嘴角的糖渍:“当然能,风会把花香带给她的。”
回家的路上,曦曦举着花盘走在前面,金色的花籽时不时从她指缝漏出来,在石板路上留下断断续续的痕迹。凌霄跟在后面,看着女儿小小的身影,忽然想起苏晚走的那天,也是这样一个阳光明媚的春日,她躺在病床上,气若游丝地说想再看一眼家里的向日葵。
“爸爸你看!” 曦曦突然停下来,举着花盘原地转圈,金色的花籽像雨点般落下,“下雪啦!”
凌霄笑着接住那些跳动的种子,有几粒落在他的衬衫口袋里,带来微微的刺痛感。他知道,这是生活在提醒他,那些看似消失的存在,其实从未真正离开。
幼儿园的亲子活动要求带一盆植物。曦曦非要捧着那盆刚冒出嫩芽的向日葵去学校,小脸上满是郑重其事的表情。凌霄蹲在玄关帮她系鞋带时,看见女儿的小书包上挂着苏晚织的向日葵挂件,针脚有些歪歪扭扭 —— 那是她化疗期间视力模糊时的作品。
“老师说要给植物起名字。” 曦曦突然仰起头,眼睛亮晶晶的,“叫晚晚好不好?”
凌霄的手指顿了顿,随即继续系鞋带,只是声音有些沙哑:“好啊。”
送完曦曦回到家,凌霄坐在空荡荡的客厅里,阳光透过阳台的玻璃窗,在地板上投下向日葵叶片的影子。他打开苏晚的日记,最新的那页停留在去年深秋,字迹已经有些潦草:“今天曦曦说,要把向日葵的种子寄给月亮上的嫦娥,这样妈妈不在家的时候,就有花陪着她了。”
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是幼儿园老师发来的照片。曦曦正举着那盆向日葵站在讲台上,小脸上满是骄傲,阳光透过窗户照在她身上,像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