哄睡女儿后,凌霄却再无睡意。他走到客厅,看见茶几上的向日葵还在散发着微光。那只陶瓷星星被月光照得半透明,让他想起苏晚下葬那天,也是这样的月夜。林薇抱着哭得抽噎的他说:“她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和曦曦。”
阳台的纱窗被风吹得轻轻晃动,凌霄想起苏晚临走前的那个下午。她躺在病床上,手背上还扎着输液针,却执意要给他编风筝。“兔子的耳朵要长一点,” 她的声音很轻,像羽毛落在心上,“这样曦曦跑起来的时候,耳朵会飘起来。”
那只没编完的风筝还放在书柜最上层,曦曦有时会搬着小板凳去看,说要等爸爸学会编剩下的尾巴。凌霄曾试着拿起彩线,却发现手指怎么也记不住那些交错的纹路,就像他总也记不住苏晚最后说的那些话 —— 当时病房里太吵了,监护仪的滴答声盖过了她的低语。
天快亮时,他迷迷糊糊地趴在床边睡着了。醒来时看见曦曦正蹲在阳台,小手小心翼翼地给幼苗浇水。阳光透过纱窗落在她背上,像披了件金色的小披风。听见动静,小姑娘回过头来,鼻尖上沾着片梧桐絮:“爸爸你看,它们长高了!”
早餐桌上,曦曦突然指着面包机说:“妈妈会把吐司切成星星形状。” 凌霄这才想起,苏晚确实有套星星模具,被他收在橱柜最深处。他翻找出来时,金属模具在晨光里泛着冷光,边缘还沾着干涸的面包屑。
当五角星吐司摆在盘子里时,曦曦欢呼着拍起手。她小口咬着面包,突然抬起头:“爸爸,我们今天去看妈妈好不好?带新烤的星星面包。” 凌霄正在给她剥鸡蛋的手顿了顿,蛋壳上的纹路像张细密的网,兜住了他差点溢出的叹息。
去墓园的路总是格外安静。公交车摇摇晃晃地穿过老城区,曦曦趴在车窗上数路边的梧桐树。当看到街角那棵最粗的古树时,她突然说:“妈妈说这棵树比爷爷还老,记得所有的故事。” 凌霄顺着她的目光望去,树洞里确实塞着不少祈福的红布条,风吹过时哗啦啦地响。
墓园在半山腰,爬台阶时曦曦自己提着那袋星星面包,小短腿迈得很用力。上次来还是清明,墓碑前的石缝里长出了几丛青草,苏晚的照片被雨水洗得格外清晰。曦曦把面包摆在陶瓷星星旁边,又从口袋里掏出颗玻璃珠:“这是老师奖的星星,给妈妈玩。”
凌霄蹲下来擦拭墓碑上的灰尘,指腹抚过照片里苏晚的笑脸。阳光穿过松针落在他手背上,暖融融的像她从前的温度。曦曦突然指着不远处的蒲公英丛,拉着他的手跑过去:“我们吹给妈妈看!”
白色的绒球在风里散开时,曦曦的笑声惊起了几只麻雀。它们扑棱棱地掠过头顶,落在不远处的柏树上。小姑娘突然指着其中一只说:“那只是妈妈变的,羽毛上有星星!” 凌霄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果然有片羽毛在阳光下泛着银光。
下山时路过那家常去的花店,风铃又发出清脆的响声。穿围裙的姑娘正在修剪花枝,看见他们笑着打招呼:“今天不买向日葵了?” 曦曦抢先回答:“妈妈说家里的向日葵需要我们照顾。” 姑娘愣了一下,随即笑着递给她一小束雏菊:“送给小星星的礼物。”
回家的公交车上,曦曦抱着雏菊睡着了,小脑袋歪在凌霄肩头。他望着窗外掠过的街景,看见社区公园的秋千还在轻轻摇晃。上周苏晚的忌日,林薇带着曦曦在这里放了一下午风筝,回来时小姑娘的脸颊晒得通红,却兴奋地说:“妈妈的风筝线跟我手里的缠在一起了!”
夕阳西下时,凌霄带着曦曦在阳台种新的向日葵。小姑娘的小铲子总是铲不起泥土,急得直跺脚。他握住她的小手一起翻动土壤,忽然听见她很认真地说:“等花开了,妈妈就会顺着花杆爬下来。”
晚风再次吹起时,新种下的种子在泥土里悄悄舒展。凌霄抱着曦曦站在窗前,看那颗最亮的星又挂上了夜空。小姑娘的手指在玻璃上画着圈,把星星圈在里面:“这是妈妈的办公室,她在给别的星星讲故事呢。”
远处的路灯亮了,像一串省略号,延续着白天未完的话语。凌霄低头吻了吻女儿的发顶,那里还沾着午后墓园的青草香。他知道,有些告别从来不是终点,就像那些永远向着太阳的向日葵,总会在每个清晨,把新的希望捧向天空。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穿过窗帘缝隙,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光斑。曦曦揉着惺忪的睡眼坐起来,小手在枕边摸索片刻,突然眼睛一亮 —— 那束昨天从花店带回的雏菊被凌霄插在玻璃罐里,就放在床头柜上。
“爸爸快看!” 小姑娘光着脚丫跑到客厅,怀里抱着玻璃罐,花瓣上还挂着晶莹的露珠。凌霄正系着围裙煎鸡蛋,闻言回头时,恰好看见女儿脚下踩着拖鞋的滑稽模样 —— 一只粉色小熊拖鞋歪在脚边,另一只蓝色鲸鱼拖鞋被她踩成了扁平状。
“小迷糊蛋。” 他笑着走过去帮她把拖鞋穿好,指尖触到女儿温热的脚背时,忽然想起苏晚以前总说孩子的脚像刚出笼的小馒头。这个念头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