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杨炯的眼底却是一片沉静的深潭,没有丝毫涟漪。他唇角勾起一个极淡、极冷的弧度,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花间的微风:
“怎么?”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如刀,直直刺入王修含笑的眼眸,“做了这樱町天皇,便不认我这个‘穷’夫君了?嗯?”
他刻意加重了那个“穷”字,带着一丝冰冷的揶揄,“今日这般殷勤备至,拐弯抹角,又是引荐媄子,又是细数风物。这般煞费苦心地讨好,可是暗地里又盘算了什么‘坏心思’,要我这‘穷’夫君替你掏空王府的家底,填你这倭国的无底洞?”
王修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了,挽着杨炯手臂的手指猛地收紧,指甲几乎要隔着衣料掐进他的皮肉里。
然而,这失态只持续了极其短暂的一瞬。
下一刻,王修非但没有松开手,反而将整个身子都软软地依偎过来,螓首微侧,靠在他肩头。
馥郁的暖香混合着樱花的清甜气息,丝丝缕缕钻入杨炯的鼻端。她抬起那张足以颠倒众生的脸,眼波流转,媚态横生,带着一种熟透蜜桃般的慵懒甜腻,红唇微微嘟起,声音更是娇嗲得能滴出水来:
“哎呀呀,我的好夫君,你这可真是冤枉死妾身了!”她拖长了调子,带着无限委屈,“妾身一颗心,日日夜夜都只系在你身上,系在咱们王府上,何曾有过半点旁的心思?”
她伸出另一只手,用那春葱般的纤纤玉指,轻轻戳了戳杨炯坚实的手臂,指尖带着微凉的触感和一丝挑逗的意味,“你瞧瞧,你瞧瞧,这倭国的天皇冕旒,压得妾身脖子都酸了,哪有在长安家里,被你抱着晒太阳舒服自在?”
王修仰着脸,眼神湿漉漉的,如同蒙着水雾的深潭,直勾勾地望着杨炯,带着一种能将百炼钢化为绕指柔的妩媚:“妾身对天发誓,对杨家列祖列宗发誓!”
她声音陡然变得认真,甚至带上了几分凄楚,“妾身绝不是那忘恩负义之人!王府是妾身的家,夫君是妾身的天!这倭国……”
她环顾四周繁花似锦的宫苑,眼神复杂,“不过是妾身生身之地,也是妾身受尽苦楚之地。如今旧债已了,权柄在握,可妾身心心念念的,不过是替我那苦命的妹妹,将这烂摊子好歹拾掇出个样子来,为她铺一条稍能立足的路罢了。”
王修紧了紧挽着杨炯的手,声音放得更软,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恳求:“五年……夫君,就五年!妾身只求五年时间!五年之后,待媄子能稳稳接住这担子,将这倭国上下理顺几分,妾身立刻将这劳什子天皇之位丢开,头也不回地奔家去!”
她眼中瞬间盈满了无限憧憬的光彩,“到时候,妾身哪儿也不去,就守着夫君,给夫君生儿育女,生好多好多孩子!好不好嘛?我的好侯爷,好夫君……”
最后几个字,更是拖长了调子,婉转千回,带着令人骨头发酥的媚意,那温热的气息几乎拂在杨炯耳廓上。她一边说着,一边还用那柔软的身躯轻轻蹭着杨炯的手臂,如同最会撒娇的猫儿。
一旁的媄子早已羞得满面通红,如同熟透的虾子。她何曾见过姐姐如此娇媚入骨、毫无顾忌地向着一个男子撒娇撒痴的模样?
那一声声软糯的“好夫君”,一句句大胆的“生儿育女”,如同滚烫的烙铁,烫得她耳根发麻,心口狂跳。她慌忙转过身去,背对着二人,双手紧紧捂住自己发烫的脸颊,只觉得连指尖都在颤抖,恨不得立刻找个地缝钻进去。
杨炯只觉得一股甜腻的暖香直冲脑门,耳畔是她吐气如兰的软语哀求。这妖精般的女人,太清楚他的软肋在哪里。
王修将那份熟女的妩媚风情与楚楚可怜的哀求糅合得天衣无缝,那慵懒姿态下偶尔流露的小坏与撒娇,更是杨炯无法抗拒的毒药。
若是平日,这般软语温存、投怀送抱,杨炯早已缴械投降,恨不得将她揉进骨血里疼爱。
然而此刻,那“五年”二字,却像两根冰冷的钢针,狠狠刺破这旖旎的幻象。
五年?谈何容易!
王修如今是倭国上下人心所向的“樱町天皇”,手握两万降兵,名分大义尽在掌握。一旦放开手让她经营五年,以她的心机手段,以倭国根深蒂固的贵族门阀、农奴制度之盘根错节,岂是区区五年能够理顺?
届时,她与这倭国早已是血肉相连,利益纠缠。
王府若想继续掌控局面,必然要源源不断地投入人力、财力、武力。大华与倭国,远隔重洋,鞭长莫及,每一次支援都如同用巨网去捞海中的针。
而王府如今的开销,西夏的发展、金国的布局、高丽的制衡、漠北的前瞻、南疆的平定、江南的航运……
哪一处不是吞金的巨兽?再添上倭国这个深不见底的大窟窿,整个梁王府的根基都要被掏空。
更遑论,菖蒲那边,下野银矿是给金国的重要输血线,必须确保!陆奥、出羽、下野三地,是控制银矿、连接金国的咽喉!这些利益,岂能因王修这虚无缥缈的“五年之约”而动摇?
本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