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凉殿内,早已撤去平素清雅陈设。
殿中央铺设猩红地毡,设一紫檀矮几,几上珍馐罗列:炙烤得滋滋冒油、香气四溢的整只野鹿置于金盘,银碟盛着如雪似玉的鲈鱼脍,更有诸般山珍海味,衬着窖藏三十年、色如琥珀的“菊正宗”美酒。
源赖光、织田信忠、丰臣秀时三人卸了沉重甲胄,只着内衬战袍,跪坐于矮几前。虽除却了兵刃血污,然三人眉宇间的煞气与长途奔袭的疲惫风尘却丝毫未减。
源赖光灰白鬓角汗渍未干,那道斜贯眉骨的刀疤在跳跃烛光下更显狰狞,他目光如炬,直勾勾盯着那硕大的鹿腿,喉头微动,显是饿极,却强自按捺,只等御前开席。
织田信忠坐姿笔挺如松,双手按膝,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眼神锐利如鹰隯,扫视着殿内陈设,带着审视与估量,仿佛在估算这殿宇能容纳多少甲士。
丰臣秀时则最为沉静,赭红战袍衬得他面如冠玉,他微微垂首,细长凤目半阖,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面前青瓷酒杯细腻的冰纹,唇角那抹若有若无的笑意,在摇曳烛影下显得愈发深邃难测。
一条天皇居中而坐,亲自执起那雕琢着菊花纹饰的玉壶,琥珀色的酒液汩汩注入三人杯中,醇厚酒香顿时弥漫开来。
“诸君一路血战,踏破贼寇封锁,星夜驰援,解朕燃眉之急,此功可昭日月!”天皇声音清朗,举杯相邀,“此第一杯,敬诸君忠勇,饮胜!”
“谢陛下隆恩!”三人齐声应诺,举杯一饮而尽。
源赖光饮得豪迈,喉间发出痛快的“咕咚”声,酒液顺着虬结的胡须滴落,他大赞:“好酒!三十年陈酿,果然有劲道!”
织田信忠饮得干脆利落,杯盏落案,发出清脆一响,目光灼灼看向天皇:“陛下,酒已饮,贼寇仍在城外嘶嚎!敢问陛下,破敌之策,何时颁下?臣之赤备儿郎,刀锋早已饥渴难耐!”
丰臣秀时则饮得斯文,酒入喉中,闭目微微颔首,似在品味其中醇厚,放下酒杯,方温言道:“陛下神武,自有乾坤在握。臣等唯陛下马首是瞻,静候钧旨。”
天皇放下酒杯,目光如电,缓缓扫过三人。
殿外雷声更密,狂风卷着湿气涌入殿内,吹得烛火明灭不定,映得四人脸上光影变幻,心思难明。
天皇忽而起身,负手踱至殿侧悬挂的巨大倭国舆图前,那图上山川河流、州郡城郭纤毫毕现。他背对三人,玄色袍袖衬着舆图上的锦绣江山,背影渊渟岳峙。
“诸君一路浴血杀敌,忠心天地可鉴!朕又岂是吝啬之人?” 天皇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重锤敲在三人心中。
他霍然转身,目光如利剑般刺向源赖光,手指猛地戳在舆图北端那片广袤之地,“赖光!”
源赖光心头剧震,虎躯不由自主挺直,那道刀疤因激动而微微抽搐。
天皇朗声而言,声震殿宇:“北地陆奥起,除却三藩旧地,总计十四州,尽归卿所有!朕任卿为镇守府将军,开府建牙,总揽北疆军政!为朕永镇北门,牧守一方,岂不快哉?!”
此言一出,不啻惊雷炸响。
源赖光只觉一股热血直冲顶门,眼前竟有些发黑。
十四州,镇守府将军,这远超他心中所谋百倍。那下野银矿虽好,又怎能与这裂土封疆、位比诸侯的权势相比?
他猛地离席,双膝轰然跪地,沉重的身躯压得地板都似呻吟了一声,额头重重磕在猩红地毡上,声音因极度的激动而嘶哑颤抖:“陛下……陛下厚恩!天高地厚!臣……臣源赖光,定当肝脑涂地,誓死效忠陛下!北疆之地,但有臣一口气在,绝不容外寇踏进一步!”
他抬起头,虎目含泪,那刀疤扭曲着,竟显出几分赤诚与狂热。
天皇嘴角噙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淡笑,轻轻颔首:“爱卿请起,此乃卿应得之功。”
话落,目光随即转向织田信忠。
织田信忠目睹源赖光得此泼天富贵,心中亦是波澜翻涌,面上却沉静如深潭。
他心念电转:源赖光目光何其短浅!十四州虽广,北地苦寒,民风彪悍,治理不易,更有强敌环伺,岂是轻易能守?金银矿藏终有尽时,唯有兵权,才是立身之本,是攫取一切的根基。
这般想着,他腰背挺得更直,目光灼灼迎向天皇。
天皇看着他,语气带着几分亲昵的责备:“信忠,关白之位,整日埋首案牍经卷,与群臣周旋虚礼,这等拘束人的勾当,确实委屈了你一身龙虎筋骨!”
织田信忠心头一凛,不知天皇为何违背了之前同三藩嫡子达成的协议,只是沉声应道:“为陛下分忧,臣不敢言苦。”
“好!”天皇抚掌轻笑,手指点在舆图南方那辽阔的海岸线与星罗棋布的岛屿上,“南方诸岛,民风未化,海寇频仍,实为帝国心腹之患。朕正缺一位能征惯战、威震海疆的征南大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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