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时,他们并肩躺在兽皮毯上。铜香与甜草的气息在帐篷中弥漫,肌肤贴着肌肤,温热中透着一种原始而无言的联结。他在迷糊中几次睁眼,又几次沉入梦中,心中仿佛始终萦绕着一个问题:这是宿命,还是误会?
天色微亮,晨雾尚未散尽。李漓揉着眼睛醒来,只觉腰酸背痛,仿佛昨夜梦里走了三千里路。他转头一看——比达班半倚在兽皮上,长发散乱,像是夜色未褪的残影;脸上的红黑彩纹已在晨光中淡去,只剩几分少女的宁静与柔和。
李漓喉咙发干,喃喃道:“这……这到底算什么?昨晚那一出,不会真的就是……”
比达班只是浅浅一笑,轻声不语。她拿起一件缀满铜珠的鹿皮袍,俯身替他披上。动作柔缓却带着一股不容拒绝的笃定,仿佛在无声宣告:你,已经是我们的一分子了。
李漓正欲再问,帐篷帘子却忽地被掀开,外面立刻涌来一排张满皱纹的笑脸。长老们早已等候在外,像是在守着一场祖灵启示后的新生。他们举着烟斗,口中吟唱着祝福的古调,一名老者郑重其事地将一根嵌有羽毛与铜片的骨杖塞进他手中——那是老首领的遗物,象征部族最高权威的传承。
凯阿瑟站在一旁,神情一如既往地平静,轻描淡写地说道:
“你现在是比达班的丈夫,也是这个部落的新酋长。他们认为你是老首领托付之人,是祖灵显兆的应许者,你击退敌人,还带来了铁器,在危难之际拯救了族人……在他们看来,这是命定的福音。”
“酋……酋长?!”李漓顿时瞪大眼睛,嗓音都变了调,“开什么玩笑?我连他们的语言都不会说!”
“首领不需要会说本地话,我可以给你做翻译!”凯阿瑟眨了眨眼,“他们只要你能站在那里,别逃跑就行。”
这时,帐篷外传来一阵调笑的女声。
“哟,恭喜你啊——”蓓赫纳兹倚在门口的木桩上,双手抱胸,笑得别有意味,“震旦皇帝的后裔,沙陀人的族长,安托利亚的摄政大人、雅法总督、托尔托萨的守护者、小基捷日的守护者、塞尔柱郡主的驸马,现在又多了个头衔:新世界某角落的酋长老爷。”蓓赫纳兹故意顿了顿,眼神一挑,似笑非笑:“真没想到,你竟然打算安家落户,生根发芽。”
李漓尚未回话,孩子们已经哄笑着冲过来,将蓝莓、花瓣和彩叶撒向他,口中唱着“祖灵的婿”。妇女们端来热腾腾的野米粥与熏鱼,一边递上食物一边用手指点着他窃窃私语,满眼都是祝福与期待。长老们继续围着他,拍肩、点头、咧嘴笑——那热情几乎能将人淹没。
李漓机械地微笑、点头、握手,笑容僵硬得快要裂开,心中却直打鼓:“酋长?这……大概只是个礼仪称号吧?只是种部落风俗……对吧?一定是……吧?”
清晨的阳光洒在吉奇加米湖上,如一层金色的薄纱,笼罩着广袤的湖面。湖水清澈而宁静,波澜不兴,仅有轻柔的涟漪从岸边扩散开来,反射着初升的太阳光芒,仿佛大地之灵在苏醒。雾气尚未完全散去,在湖滨的高地上萦绕,混杂着潮湿的泥土味、松脂的清香和淡淡的铜锈气息。纳加吉瓦纳昂部落的人们纷纷走出他们的威格瓦姆帐篷——这些帐篷用柔韧的桦树皮搭建而成,拱形屋顶如倒扣的独木舟,边缘以兽筋和树枝固定,烟囱孔中仍残留着昨夜的余烬。空气中弥漫着昨晚婚礼盛宴的余香:烤鹿肉的焦香、野米粥的甜腻,以及枫糖酒的淡淡酒气,但很快就被晨风吹散,取而代之的是部落日常劳作的节奏。
奥吉布瓦人的生产生活深受季节和自然的影响。这是一个以狩猎-采集为主的半游猎社会,他们的氏族系统将人们分为鹤氏族、熊氏族、鱼氏族等,每个氏族负责不同的职责:鹤氏族往往领导外交与和平事务,熊氏族守护医药与狩猎知识,鱼氏族则精于捕鱼与水上航行。深秋时节,正是他们为严冬做准备的关键期,整个部落如一个高效的有机体,围绕湖泊、森林和河流展开劳作。阳光渐强,人们的脚步在落叶铺就的地面上沙沙作响,孩子们光着脚丫奔跑,捡拾散落的铜片或贝壳,幻想着那是祖灵的赠礼。妇女们率先行动,她们披着鹿皮袍,头发以铜针或兽骨梳成整齐的辫子,脸上绘着象征氏族的简单图腾——螺旋线代表生命循环,黑红条纹象征力量与血缘。
湖边是最热闹的地方。男人们已将独木舟推入浅湾,这些舟身用桦树皮和松脂密封,舟体轻盈却坚韧,能在吉奇加米湖的广阔水域上自由航行。他们手持鱼叉和兽筋编织的渔网,涉水而行,阳光洒在湖面上,映照出水下银鱼的闪烁身影。捕鱼是奥吉布瓦人日常生产的重心:在11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