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当年元子攸娶尔朱荣之女、元晔娶尔朱兆之女一样,皇帝被迫低头,内心都带着屈辱。
元修的大婚,皇宫表面上操办得热热闹闹,但没人真正开心,包括新娘子。
新娘随即被册封为皇后。
无需多提。
……
侍中、司空高乾是河北世族公推的首领,也是高欢安插在朝廷里的最高官员。
侍中之职,本来是起草诏书的门下省首脑的称谓。
门下省办公地点就在皇帝坐朝的太极殿隔壁,有门廊连接着。
这是为了方便诏书的起草、修改和发出。
正因如此,侍中就成了最容易见到皇帝的职位。
因为侍中的这个职务特点,皇帝便让一些重要官员兼领侍中身份。
这些人便可以随时找皇帝奏报事情,定下决策,并立即写成诏书,发布执行。
这样大大简化决策流程,提高了工作效率。
侍中过多,也会把皇帝烦得不行。皇帝在授予侍中身份时,就会考虑到这点。
所以有侍中身份的人并不多,都是决策圈子里的人。
一般来说,只要皇帝不是心情特别差,不会拒绝接见侍中。
当然,自从拓跋焘死后,北魏皇帝的大权就总是旁落,任免官员的权力多数不在皇帝手里。
尔朱荣发起“河阴之变”后,皇权旁落情况变得更加明显。
高乾这个侍中,就不是皇帝元修心甘情愿授予的。
元修以前根本不知道高乾这么一号人物。
不喜欢高乾,不代表元修不想拉拢对方。
对于高乾河北世族首领这层身份,长孙稚与皇帝讨论过几次。
这天,君臣二人又在一起单独议事。
长孙稚照例被赐了座,座位就在龙椅旁边。
元修:“长孙爱卿,经过王思政、斛斯椿二人斡旋,贺拔三兄弟与朕算是达成了一致,共同对付高欢。国内除了贺拔氏势力外,朕认为山东/河北世家也不容小觑。爱卿对此有何计较?”
长孙稚身板挺得老直。他微微颔首道:“陛下所言不错,稳住了贺拔氏三兄弟,就得着眼河北世族了。”
元修:“爱卿请继续。”
长孙稚拱手:“陛下,据老臣观察,河北世家以高氏家族为首,而高家自从老冀州刺史高翼死后,高氏四兄弟分成了两派:长子高乾、老三高昂是一伙,他们的主张是忠于元氏皇室,在当时孝庄帝危险情形下还接受赐封,回河北做准备;二子高慎、四子高季式一伙,他们主张河北汉人自立、脱离鲜卑统治。”
元修:“爱卿意思是说,高乾不一定完全倒向高欢,还有争取机会?”
“是的,陛下。”长孙稚道:“高乾当初亲自去滏口与高欢谈判,而且率族人投靠,其实质是对抗尔朱氏,而非皇室。高乾等人之所以与高欢到现在还保持着一条心,是因为高欢一路走来,也没胡乱诛杀过皇室。高欢对尔朱氏家族绝不放过,但从未对皇室成员乱开杀戒。例如元鸷等人,高欢俘虏他们后,都是予以善待的。”
元修点头:“高欢对待尔朱氏与皇室的手段,确实不同。爱卿是想说,正是因为这点,高乾与高欢才没分道扬镳?”
“很有可能是如此。”长孙稚道:“高乾代表的河北世家,也代表着大多数汉人世家。他们历来做法是宣誓效忠皇室,与皇族合作共治当地。”
元修蹙眉问:“长孙爱卿,据朕所知,改朝换代时,他们可不是什么忠臣,总是随风倒向。”
“没错,陛下。”长孙稚笑道:“他们就像硬币,有两个面。刚才是正面解读。对他们特点的反面解读是:他们不在乎皇帝换人。皇帝是刘家汉室、曹家魏主,他们是如此;皇帝换成司马家、慕容家、拓跋家,他们也是如此。老臣意思是说,现在皇帝是陛下您,他们也是准备依附您的,除非您推开他们……”
元修缓缓点头:“朕明白了,他们忠于的是道统,而不论这道统在谁手上、是如何得到的。如果尔朱氏夺得了元氏道统,他们就会忠于尔朱氏;如果高欢把朕废了、取而代之,他们也会忠于高欢;现在高欢还没有把握、不敢造反,而朕在高欢淫威下虽然步履维艰,但成功联合了贺拔兄弟,有了关中、荆襄这片根据地,可以与高欢掰掰手腕了。那么,河北世家就面临着在朕与高欢之间做出选择的问题。长孙爱卿,是这意思吗?”
长孙稚起身拱手道:“陛下,老臣正是这意思。河北世家,可以是高欢的助力,也可能为陛下所用。”
元修点头:“好!与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那高乾那里……?”
长孙稚道:“陛下,能收服高乾的,只有皇帝陛下您,和大丞相高欢。微臣没那资格。”
“懂了。”元修道:“长孙爱卿辛苦了,您下去休息吧。朕立即派人去找高乾来,好好同他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