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经听到了那个声音三次。
第一次是在矿洞将塌之际,那声音问他:“你为何还要救他们?”
第二次是在被抬出废墟时,那声音在他梦中低语:“世人负你,你何必护世?”
第三次,就在昨夜,它直接出现在他的镜子里??一张没有五官的脸,只有一双眼睛浮在虚空之中,静静望着他。
“你不该活下来。”那声音说,“但既然你活了,那就该明白,真正的力量,从来不是来自仁善,而是来自复仇。”
裴照当时一拳砸碎了镜子。
他知道那是魔念,可他也知道,那魔念说的某些话,正中他心底最痛的地方。
他曾率三千义军,血战七昼夜,击退南疆魔潮,救下十万百姓。朝廷封他为“镇北郎”,百姓称他为“活菩萨”。可不过三个月,一道圣旨降下,说他私通外族、图谋不轨,削去修为,贬为苦役,家人流放边陲,至今生死不明。
他没申辩。因为他知道,在那些高座之上的人眼里,英雄从来不是用来敬仰的,而是用来利用的。用完即弃,方显权柄之威。
所以他恨过。
他也曾想,若真有魔门可开,若真能颠覆这不公的世间,哪怕堕入永劫,他又何惧?
可当他真的躺在矿洞底部,听着同伴临死前的哀鸣,看着一个母亲抱着死去的孩子哭到昏厥,他忽然明白了??
**这世道虽黑,但人心尚有光。**
而他若也熄了这光,那谁来照亮后来者?
所以他撑了下来,不是为了谁,只是为了自己还能抬起头,面对明日的太阳。
而现在,他走在这条山路上,是因为他在昏迷时做了一个梦。
梦里有一座孤峰,峰顶立着一人,背影清瘦,却如山岳般不可撼动。那人没有回头,只是轻声道:
“你想报仇吗?”
裴照答:“想。”
“那你先来见我。”
“为什么?”
“因为仇恨不该是火种,而应是磨刀石。你要用它磨出一把能斩断命运枷锁的剑,而不是让它烧尽你自己。”
梦醒之后,他便决意上山。
他知道这条路难走,也知道山上那个人未必会理他。但他必须去。因为他已无家可归,无国可依,唯有这条道,或许是最后的出路。
……
三日后,山门之外。
顾元清站在崖边,望着远处云海翻涌,似有所感。
“他来了。”他低声说。
李妙萱正在院中煮茶,闻言抬眸:“那个裴照?”
“是他。”顾元清点头,“七日跋涉,伤体未愈,却硬是凭着一口气走完了三百里山路。途中三次遭遇山匪截杀,两次险些坠崖,都没能拦住他。”
“他是来找你的?”
“不。”他摇头,“他是来找答案的。一个关于‘正义是否值得坚持’的答案。”
“你会给他吗?”
“不会直接给。”他转身走入屋内,取出一枚铜铃,轻轻一摇。
铃声清越,穿透云雾,竟与山中某处遥遥呼应。
片刻后,凌昭自林间走出,抱拳行礼:“师尊。”
“带他上来。”顾元清吩咐,“但不要让他轻易见到我。让他先过三关。”
“是。”
凌昭领命而去。
李妙萱放下茶壶,轻叹一声:“你总是这样,把每一个靠近的人都推得远远的,再让他们自己爬回来。”
“这不是推拒。”他望着窗外飘落的竹叶,“这是筛选。我能教的不多,但有一课必须学会??**真正的力量,从不来自赐予,而是源于自我证明。**”
……
第一关,在断魂桥。
一座仅容一人通过的石梁横跨深渊,长不过十丈,宽不足两尺,下方万丈空谷,风声如雷。桥身斑驳,多处裂痕,显然年久失修。
裴照站在桥头,望着那摇摇欲坠的石梁,沉默良久。
身后传来脚步声,一名年轻道士缓步而来,正是凌昭。
“此桥通山门,但非人人可过。”凌昭道,“你要见我家师尊,须得走过此桥。但有三问??”
“哪三问?”
“其一:你为何而来?”
“其二:你舍何而求?”
“其三:若终无所获,你可愿原路返回,永不怨恨?”
裴照冷笑:“你们这是考状元,还是招徒儿?”
“都不是。”凌昭平静道,“这是保命。过去之人,十有八九死于中途。有人心生恐惧,自行跃下;有人听见幻音,疯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