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照盯着他：“你在吓我？”
“我在救你。”凌昭看着他，“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裴照沉默片刻，忽然笑了。
“我三年前带三千人冲阵时，也没人问我怕不怕。”他踏上桥面，一步一顿，“我今日来，不是求谁收留，也不是要什么神通法术。我只是想知道??当一个人拼尽全力守护这个世界，却被世界反手推入地狱，他还该不该继续守护？”
凌昭不语。
裴照继续前行。
风起，桥颤，脚下深渊传来低语，像是无数人在哭喊他的名字，诉说他的冤屈，呼唤他打开魔门，让这虚伪的秩序彻底崩塌。
他闭目，咬牙，双手紧握桥栏，指节发白。
“我不听。”他喃喃，“我不信。我不随你们走。”
一步，又一步。
终于，他走到了尽头。
凌昭已在对岸等候。
“第一关过。”他点头，“你心中尚存清明。”
“还有几关？”
“两关。”凌昭转身引路，“但接下来的，不再考验你的意志，而是你的选择。”
……
第二关，在忘川亭。
一座六角小亭立于溪畔，亭中摆着一桌、两椅、一壶酒、两盏杯。
凌昭请他入座，亲自斟酒。
“此酒名‘忘忧’，饮之可消前尘。”他说，“你若饮下，过往一切恩怨皆成云烟。你将不再是英雄，不再是囚徒，不再是受害者，也不再是复仇者。你只是一个普通人，可归田园，娶妻生子，安度余生。”
裴照看着酒杯，久久不动。
“代价是什么？”
“无代价。”凌昭微笑，“这是赠礼，不是交易。”
裴照忽然笑了：“你们山上的人，都喜欢玩这种把戏？让我选一条轻松的路，然后告诉我这才是解脱？”
“这不是把戏。”凌昭认真道，“这是慈悲。你已受尽苦难，何必再踏入漩涡？世间之事，自有他人承担。你不必非得成为那个扛鼎之人。”
裴照端起酒杯，凑近鼻尖闻了闻，随即猛地泼向地面。
酒液落地，竟发出“嗤”的一声，泥土瞬间焦黑，冒出青烟。
“好酒。”他冷笑，“可惜是毒酒。喝了真能忘忧，但也会断掉我最后一丝斗志。你们不是给我选择，是在替我决定。”
凌昭神色不变：“你若不愿喝，也可掀桌离去。但记住，一旦离开此亭，下一关，便是生死。”
裴照站起身，一脚踢翻桌子。
“我这一生，被人安排过太多次。”他盯着凌昭，“从封功到定罪，从流放到苦役，没人问过我想不想。今天，我还是不说‘想’，但我至少要说一次??‘不！’”
说罢，他大步向前。
凌昭望着他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赞许。
“第二关过。”他低声自语，“你拒绝了安逸，选择了痛苦。而这，才是觉醒的开始。”
……
第三关，在心渊洞。
一座漆黑的山洞，入口狭窄，仅容一人匍匐而入。洞内无光，深不见底，唯有阵阵阴风从中吹出，带着腐朽与血腥的气息。
凌昭止步洞口：“此洞通地脉，亦通人心。你若进入，将直面你内心最深处的执念??可能是仇恨，可能是恐惧，也可能是……你自己都不曾承认的欲望。”
“若我不出来呢？”
“那你将永远困在自己的梦里。”
裴照点头，毫不犹豫地钻了进去。
黑暗瞬间吞噬了他。
起初，他还能听见自己的呼吸。渐渐地，连呼吸声也消失了。他仿佛漂浮在虚空中，四周一片死寂。
然后，画面浮现。
他看见自己站在金殿之上，身穿龙袍，手持玉玺，百官跪拜，万民呼颂。他成了皇帝，废除旧律，清算奸臣，为所有冤死者平反。他的父母被迎回京城，妻子儿女围坐膝前，笑声盈盈。
他笑了。
可就在这时，一名老僧出现在殿外，指着他说：“陛下已入魔道，以正义之名行暴政之实，天下将乱！”
他怒而下令将其诛杀。
血溅白玉阶。
紧接着，另一个画面出现??他打开了魔门，放出无相魔主，与之联手覆灭王朝，建立新序。他成为“新神”，万人供奉，无人敢逆。可每当夜深人静，他总会梦见那些因他而死的无辜百姓，梦见他们在火海中呼喊他的名字。
他惊醒，冷汗涔涔。
“我不是这样的人！”他嘶吼。
“你已经是了。”一个声音回应，“因为你已经接受了‘只有毁灭才能改变’的逻辑。而这，正是魔海想要的。”
黑暗中，缓缓走出一个人影。
竟是他自己。
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