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妙萱察觉到了什么,抬眼望向他侧脸:“你听见了?”
“不是听见。”他低声道,“是感应。那不是钟声,也不是魔念,而是一种……规则的震颤。就像有人在遥远的地方,轻轻敲了敲世界的墙。”
她沉默片刻,轻叹:“你说它还会回来?”
“不是‘它’。”顾元清缓缓闭目,“是‘它们’。无相魔海并非单一存在,而是由无数破碎意志凝聚而成的集体意识。它没有形体,却能寄生于一切怨恨、恐惧与绝望之中。今日之败,并非毁灭,只是被强行剥离了现世通道。可只要众生仍有执念,它便终有再临之日。”
“所以你在等?”
“我在守。”
“以一人之力,守万界之安?”
“不是一人。”他睁开眼,望向山谷外绵延群山,“是代代有人守。我今日所做,不过为后来者争一线时机,留一道火种。”
话音落,远处天际忽有异象浮现。一道极光自北而南横贯苍穹,色泽幽紫,流转不定,宛如活物游走于云层之间。这光不似自然生成,反倒像是某种符文在天地法则中缓慢刻写,每划一笔,空气都为之扭曲一分。
凌昭曾在极北所见碑文残片上提及此景??“紫气九渡,门缝微启”,乃是魔海试图重连现界的征兆。
顾元清神色不变,只抬手一引,袖中飞出一缕金焰,迎风暴涨,化作千百道火线直冲天际。那些火焰并不燃烧实物,而是钻入虚空裂隙,将那紫气缠绕绞杀。两者相触之际,无声无息,却让方圆百里灵气骤然凝滞,草木枯黄,溪水逆流。
三息之后,紫光溃散,金焰亦收回袖中,仿佛从未出现。
李妙萱皱眉:“它试探得越来越频繁了。”
“当然。”他淡淡道,“它知道我已经成了‘锚’。只要我还活着,这片天地就有了抵抗它的支点。但它更明白,我并非不死不灭。混沌天劫虽让我超脱凡躯,却也留下不可愈合的裂痕。每一次动用混天元火,都在加速侵蚀我的本源。”
“那你为何还要出手?”她声音微颤。
“因为若我不出手,下一个纪元的人类,连被试探的机会都没有。”他转头看她,目光温和,“你以为我为何要回山?不是为了避世,而是为了节省每一分力量。在这无人打扰之处,我能听得更清,看得更远,也能……活得更久。”
李妙萱低头,手指无意识摩挲着斩龙铡的刀柄。那把曾斩断万孽头颅的神兵,此刻安静地卧在她膝上,刃口仍残留一丝黑气,久久不散。
“你知道吗?”她忽然轻笑,“小时候我总梦想成为一代宗师,开山立派,号令群雄。可现在我才明白,真正的强者,从不站在高台之上受人膜拜。他们站在阴影里,背对光辉,面朝深渊。”
顾元清没有接话,只是伸手摘下一片飘落的竹叶,置于掌心,轻轻一吹。叶片旋转飞出,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落入溪流,随波而去。
就在那一瞬,溪水忽然静止。
不是冻结,不是停滞,而是时间本身在那一段水流中消失了意义。水珠悬空,落叶定格,连风都屏住了呼吸。
紧接着,水中倒影变了。
不再是青山绿树,不再是竹屋茅檐,而是一片浩瀚星海。星海中央,浮着九座断裂的铁链残骸,每一根皆粗如山岳,末端锈迹斑斑,隐约可见古老封印符文正在缓慢剥落。
而在星海尽头,一座巨大到无法估量的门扉轮廓悄然浮现。它没有门框,没有铰链,甚至不似实体,更像是空间本身被撕裂后凝固成的伤口。门缝之中,透出一抹暗红光芒,如同沉睡巨兽半睁的眼。
“这是……”李妙萱瞳孔骤缩。
“外海之眼。”顾元清声音低沉,“它不在任何一界之内,而是在诸天夹缝之中漂流。每九千年,它会靠近现世一次。上一次,是三百年前姜无尘发现石碑之时;这一次,是我关闭魔门之后。”
“它在苏醒?”
“它一直在醒着。”他摇头,“只是此前被九链束缚,行动受限。如今八链已毁,最后一链虽断,但其根基仍在,反倒让它感知到了更大的空隙。它现在做的,不是强攻,而是渗透??通过梦境、幻觉、人心阴暗处一点点蚕食边界。”
他顿了顿,语气陡然冷了几分:“已经有修士开始堕魔了。”
“谁?”
“西漠佛国,一名闭关三百年的老僧昨夜破关而出,手持舍利子屠尽全寺弟子,自称‘见到了真佛’。实则,那是魔海投射的虚影,借信仰之力反噬其心。”
“东荒剑冢,七名剑灵同时暴动,斩杀前来祭拜的年轻修士,口中吟诵着无人听懂的古语,经天机阁破译,竟是失传已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