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心脏跳动的扑通声突兀入耳,由轻渐重,老将惊讶发现,扑通声的节奏竟与涟漪相合。
泥鳅听得着迷:“后来呢?”
“后来的事儿黑烟儿不让我告诉旁人,我只悄悄与你说。他醒得及时,本来能逃脱,可扭头却见着床榻凌乱,晓得那男女竟趁他昏睡,当面行了苟且之事,一时怒火攻心,他呀……”
小七悄悄得超大声。
“不是被烧死的,是被气死的!”
…………
老将紧紧盯着泥沼。
涟漪中,一个泥泡在眼底破开,竟然吐出一缕火苗,燎焦了胡须,也没让他稍稍挪眼。
他看见了。
一抹赤红在烂泥下渐渐出现,缓缓鲜亮,徐徐扩散,仿佛有岩浆在池底流动。
难不成……
呜,呜,四面吹忽而起法螺,但见鬼使们鼓荡煞气,毛神们整顿旗帜,他们不知为何抛下从容,要发起围攻。
昂!
一直沉寂的巨熊再度咆哮。
他奋力站起,发丝绷断声密如骤雨,但更多的头发却从烂泥中涌出,将他缠在原地,不能脱身。
然而。
这就足够了。
月光下,泥沼中,千百煞气与神光合围里。
熊老双掌高高举起。
须臾。
重重落下。
轰然仿佛泰山摧折。
掀起臭水如海潮翻卷排空。
砸开“海面”霎时开裂。
下一瞬。
一轮红日破地而出!
……
祸星子横空独立,放出万千星火,刹那之间便将整个兰李坊再度点燃。
可紧随着,道道泥泉冲起,寒池使者故技重施,又织起遮盖天穹的巨网。
或许是被揭破伤疤,羞怒当头,这一番,黑烟儿凶猛更甚先前,在空中与寒池使者僵持不下。
水火相激。
煮得臭气熏熏,腾起白雾茫茫。
怒鬼之火由心而发,怒不息,火不灭。然而,火到底只是火,寒池使者是水鬼又坐拥地利,老将很难确定祸星子能坚持几时,趁着白雾遮掩,赶紧招呼两个娃娃快快逃跑。
“莫急。”小七却道,“且看那边。”
他所指处,一股子阴风扫过,在白雾里撕开一条甬道,可以望见,在甬道那头,在泥沼的边沿,蹲着一头吊死鬼,正鼓着肚皮,往雾里吹气。
老将对其有些印象。
先前。
这厮一手搂着挣扎的女子,一手拎着哭泣的孩童,长舌头还卷着一包财货,在毛神的追击里,溜得飞快。
而今,不知何时去而复返,拼命向泥沼中心吹气,长舌头都因之如长条旗兜风乱颤。
在他身边,一个又一个厉鬼相继出现,作起相同的动作。
深深吸气。
而后。
呼!
千百阴风汇成呼啸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霎时便将白雾扯散,乱流滚滚,风火相遇。
短短一瞬。
天地尽是赤红。
…………
火。
火。
火。
天上地下、四面八方入目来尽是火焰,空气烫滚入喉,几能点燃脏腑,可老将一颗心却冷得像冰。
兰李坊已成了一座熔炉,所有的一切都将锻成飞灰。
“完了。”
他面如死灰。
“全完了。”
可也在此时。
“哎呀呀,打这兰李坊最是麻烦。”小七嬉笑道,“一要驱散无辜百姓,二还不可毁损屋舍过多,否则功德无有,反增冤孽。”
老将听着,一个激灵,猛然回头,却再次怔住。
眼前哪里是小娃娃,分明只一头巨鸟,展翅足有两三丈,身上彩羽青、蓝、金、绿层层披叠,鸟颈修长,鸟首……毛发稀疏,遍生肉瘤。
小七是山中的精灵,可道士把他从鬼王肠中救回飞来山时,仅剩一颗头颅,为了挽回性命,汲取了太多山中怨戾,而今亦成了山中厉鬼。
削减曾经的灵秀,增添了而今的凶戾。
一声尖锐长唳,鬼鸟扶摇而起,滔滔火焰在他的羽翼后紧紧相随,拉长条条火舌似长长翎羽。
又于火海之上振翅飞旋,彩羽熠熠生辉,卷起旋风恰似海上龙吸水,汲起火浪道道成龙卷直上月天。
本已蔓延开的火势统统倒卷而回,盘旋在泥沼之上。
龙卷中心,熊老、泥鳅、老将所在,热气亦被排空,灌入清凉。
而在熊熊火龙卷里。
形形色色的毛神、苟延残喘的伥鬼、不可一世的鬼使、被拔起的泥沼尽数化为飞灰。
…………
钱唐一角某处僻巷。
月照雾笼如纱。
哒哒~步点儿细密,十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