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河北那片浸透了血与火的土地,杨过一行人马不停蹄,渡黄河,穿州县,一路南下。越往南,战争的痕迹似乎淡了,但另一种压抑却如同江南的梅雨,无声无息地浸润着每一寸空气。
官道上的行人多了起来,大多面有菜色,拖家带口,眼神中是对前路的茫然和对身后战乱的余悸。偶尔能看到趾高气扬的官吏差役,或是鲜衣怒马的士子商贾,他们与流民的悲苦,如同两个割裂的世界。
沿途城镇,表面繁华依旧,酒楼妓馆丝竹不绝,可街头巷尾,多了许多衣衫褴褛的乞丐和卖儿鬻女的灾民。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奇特的混合气息——脂粉香、酒肉气,与绝望的汗臭、腐水的腥味交织在一起,构成这末世将倾前畸形的“太平”。
这一日,终于远远望见了临安城的轮廓。
这座南宋行在,果然气象非凡。城墙高耸,屋舍鳞次栉比,运河穿城而过,画舫如织。正值初春,西湖岸边杨柳含烟,桃花初绽,暖风熏人欲醉,一派歌舞升平的景象。
然而,杨过站在城外的高坡上,望着这座锦绣都城,眼中却没有半分暖意。
“暖风熏得游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他低声念了一句不知从哪儿听来的诗,嘴角噙着一丝冰冷的讥诮。
“师弟,我们……就这么进去?”王夫人看着城门口森严的盘查和川流不息的人马,微微蹙眉。他们这一行人,风尘仆仆,气度不凡,又带着兵器,实在有些扎眼。
“当然不是。”杨过收回目光,“先找个地方落脚,换身行头,打听清楚情况再说。”
他们在城外西湖边,寻了一处相对僻静、但价格不菲的客栈住下。客栈名“烟雨楼”,临湖而建,景色绝佳,来往的多是些文人墨客和颇有身家的商贾。
安顿下来后,向问天和赢勾、将臣便分散出去打探消息。杨过则与东方不败、宁中则等人留在客栈。
换上干净雅致的江南服饰,收敛了江湖气,杨过凭栏远眺西湖。湖光山色,游船画舫,仕女如云,笑语盈盈。若非亲眼见过北方的尸山血海,谁能想到这繁花似锦的江南,已是危如累卵?
“赵构……”杨过喃喃念着当今天子的名讳,这个在靖康之耻后仓皇南渡,偏安一隅,重用秦桧,杀害岳飞,如今依旧醉生梦死的皇帝。他心中并无多少忠君思想,只是觉得,将亿兆黎民的命运,寄托在这样一个人身上,是何等的悲哀与荒谬。
傍晚,向问天等人陆续回来,带回的消息印证了杨过的判断,甚至更加不堪。
“临安城内,如今是秦桧一党一手遮天。主战派将领大多被贬斥、闲居,或者干脆被罗织罪名下狱。听说连韩世忠老将军如今都只能闭门谢客,郁郁寡欢。朝堂之上,只闻议和之声,北伐之议早已是禁忌。”向问天脸色难看。
“宫里那位官家,”赢勾撇撇嘴,学着听来的腔调,“整天不是在后苑赏花听曲,就是和一群道士谈玄论道,求什么长生不老。听说最近又新纳了个美人,宠得不得了,连早朝都时常罢了。”
“城里倒是热闹,”将臣补充,“秦相爷府上夜夜笙歌,各地进献的奇珍异宝络绎不绝。那些太学生、文人,要么钻营拍马,要么写些风花雪月的诗词,没几个敢谈论时政的。百姓……唉,税赋越来越重,物价飞涨,城外流民聚集,每日都有饿死冻毙的,官府只管驱赶,并不救济。”
宁中则听得柳眉倒竖:“如此朝廷,如此君臣,难怪金人……不,清人敢如此猖獗!”
杨过静静听着,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栏杆。情况比他预想的还要糜烂。这个朝廷,已经从根子上烂掉了。指望它振作起来,抵御外侮,无异于痴人说梦。
“岳元帅那边呢?可有消息?”杨过问。
向问天摇头:“岳飞元帅自被十二道金牌召回,解除兵权后,一直闲居在江州老家。朝廷对他监视甚严,等闲人难以接近。听说他旧部中如张宪、岳云等人,也多被分散安置,或明升暗降,或闲置不用。岳家军……早已名存实亡了。”
一代抗金名将,落得如此下场。杨过心中喟叹,却并无太多意外。自毁长城,向来是这种懦弱朝廷的“传统艺能”。
“公子,我们接下来怎么做?”程英轻声问道,“这临安城,看似繁华,实则是个巨大的牢笼和泥潭。我们身处其中,恐有不便。”
杨过转过身,目光扫过众人:“临安是要看的,但不是这么看。我们要看的,是这繁华下的脓疮,是这歌舞背后的麻木,也是……这死水中,是否还有不甘沉沦的潜流。”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锐芒:“不过在此之前,先做点小事,活动活动筋骨。”
“何事?”
“我听说,”杨过嘴角微扬,“秦相爷有位宝贝侄子,唤作秦熺,仗着叔父权势,在临安城里欺男霸女,无恶不作,尤其喜好强掳良家女子,人称‘净街虎’。前几日,好像又因为强抢一个卖唱女子,逼死了人家老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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