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本——无论是官营的还是私营的——在追逐利润的驱动下,最大限度地压榨着新技术带来的红利。而工人,无论是官营工坊的匠户,还是私营工坊的雇工,都陷入了更加弱势的境地。
终于,在连续工作十八个时辰、又有三人晕倒后,工匠们爆发了。
“不干了!这哪是人干的活!”
“加钱!不加钱就不干了!”
“我们要见知府大人!”
工场内一片混乱。监工试图镇压,但愤怒的工匠们砸坏了十几台织机,打伤了几个监工。骚乱迅速蔓延,上千工匠冲出工场,涌向府衙。
这不是孤立事件。在同一时期:
· 松江的棉纺工坊爆发罢工,要求将每日工时从八个时辰减至六个时辰;
· 景德镇的瓷窑工匠联合请愿,要求提高计件工价;
· 甚至天工坊的部分工匠也私下串联,要求改善待遇、分享技术改进带来的红利。
新技术的受益者与劳动者之间的矛盾,成为新的社会冲突焦点。旧有的“师徒如父子”的手工业伦理,被赤裸裸的雇佣关系取代;传统行会的保护功能,在资本的力量面前逐渐失效。
慕容复不得不亲自处理这些工潮。他在召集工部、户部官员会议时,提出了一个尖锐的问题:“技术革新提高了效率,创造了更多财富。但这些财富去了哪里?为何工匠反而更苦了?”
户部尚书小心翼翼地回答:“王上,新增财富大部分用于军备和北伐大业……”
“那工匠的苦就不管了吗?”慕容复打断他,“若工匠心生怨怼,消极怠工,甚至暗中破坏,军备从何而来?北伐大业又从何谈起?”
他下令成立“工务司”,专门调解劳资纠纷,制定最低工时和工价标准,并在官营工坊试行“绩效奖励”——工匠若提出有效改进,可分享部分收益。
这是一个艰难的平衡:既要保持生产效率,又要维持社会稳定;既要鼓励资本投入,又要防止过度剥削。没有任何先例可循,只能在实践中摸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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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知识传播的结构性矛盾
天幕带来的知识大传播,看似公平无私,但在现实中却遭遇了结构性矛盾——知识的获取、应用和收益,被深深嵌入了不平等的权力和资源结构中。
汉水学堂,夜课教室。
二十几个孩子挤在狭小的空间里,就着昏暗的油灯,跟着先生学习天幕数字和基础算学。他们都是附近穷苦人家的孩子,白天要帮家里干活,只有晚上能来学习。
“二加三等于五,”先生耐心地重复,“记住了吗?”
孩子们齐声回答:“记住了!”
但坐在角落的小石头低着头,偷偷抹了把眼泪。他白天在码头扛了一天麻袋,肩膀红肿,手掌磨破,此刻又困又痛,根本听不进去。
“小石头,你怎么了?”先生注意到他。
小石头站起来,哽咽道:“先生,我……我明天不能来了。爹说码头活多,让我以后晚上也去帮忙……”
先生叹了口气。这已经是这个月第三个辍学的孩子了。对于这些最底层的家庭来说,生存永远是第一位的,教育是奢侈品。
与此同时,在百里外的襄阳城内,郭靖黄蓉的养子郭破虏正在格物苑的专属书房里学习。这里有明亮的玻璃灯(天幕知识指导下的新产物),有专门从江南购置的书籍和仪器,有朱子柳、薛慕华等一流学者轮流授课。
“破虏,今日我们学习天幕所授的光学原理,”薛慕华摊开精致的图纸,“这是凸透镜,这是凹透镜,它们组合起来可以制成望远镜……”
郭破虏认真听着,不时提出问题。他有充足的时间、优越的条件、顶级的师资。他所接受的教育质量,是小石头的百倍千倍。
这种教育资源的巨大差距,仅仅是知识传播不平等的冰山一角:
· 新式火炮的制造技术被严格保密,只有极少数官营工坊掌握;
· 最新医药研究成果首先供应军队和高官显贵;
· 天幕经济学的高级课程,只在少数上层士子的小圈子里流传;
· 甚至天幕武道院的进阶内容,也往往被大门派垄断解读。
知识,本应是打破阶级固化的利器,但在现实中,却常常成为固化甚至加剧阶级分化的工具。那些原本就掌握资源和权力的人,能够更快、更好地获取和运用新知识,从而进一步巩固自己的优势。
黄蓉敏锐地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她在主持汉水学堂教务会议时,提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我们能不能编写一套通俗易懂的启蒙教材,将天幕最基础、最实用的知识整理出来,免费发放给所有愿意学习的人?”
朱子柳担忧道:“黄帮主,此举恐引来非议。那些大门派、大学者,向来将知识视为私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