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于通亲自从一个眉清目秀、显然是精挑细选过的女弟子手中,接过一盏素雅的白瓷盖碗。
茶碗胎薄透光,隐约可见内里碧绿的茶汤。
他双手小心翼翼地捧着,微微躬身,恭恭敬敬地递到赵沐宸手边的桌案上。
姿态之谨慎,仿佛捧着的不是一杯茶,而是一碰即碎的稀世珍宝。
赵沐宸伸出修长的手指,稳稳接过茶盏。
入手温热,茶香袅袅,带着山野特有的清新气息,扑鼻而来。
他并没有急着品尝。
而是用白玉般细腻的茶盖,不疾不徐地、极其讲究地轻轻撇去茶汤表面那几乎看不见的细微浮沫。
动作优雅从容,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贵气。
他的目光,却并未停留在茶汤之上。
而是微微抬起,如同鹰隼般锐利而淡漠的视线,在大殿内缓缓扫过。
这正气堂虽然简陋,但此刻也站满了闻讯赶来的华山派核心人物。
几位须发花白、气息沉稳的长老,肃立两旁。
一些年轻弟子则垂手立于门口,大气不敢出。
所有人的目光,都带着敬畏、好奇、不安,悄悄聚焦在主位那个仿佛自带着无形光环的年轻男人身上。
“鲜于掌门。”
赵沐宸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一种闲话家常般的随意,却又让人莫名感到压力。
“你这华山派,地处险要,门人弟子看起来倒是不少,人丁还算兴旺。”
他顿了顿,手指轻轻抚摸着光滑温润的茶盏边缘。
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只是嘛……”
“这弟子的素质,眼界,心性,似乎……确实有些参差不齐啊。”
“好的,如鲜于姑娘这般,钟灵毓秀。”
“差的嘛……”
赵沐宸的目光若有似无地飘向殿外,那里正是陆大有被抬走的方向。
虽然没有明说,但意思不言而喻。
“啧啧,可就差得太远了。”
这话一出,看似轻描淡写,实则锋芒暗藏。
如同一把软刀子,悄无声息地递了过来。
鲜于通心里“咯噔”一下,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他就知道,刚才山门前那场闹剧,不会那么容易过去。
这位煞星果然还是要“敲打”一番。
这是在责怪他治下不严,门风有亏啊!
“教主教训得是!教主圣明!”
鲜于通额头上刚刚擦去的冷汗,又瞬间冒了出来。
他连忙躬身,态度更加谦卑惶恐。
“是在下疏于管教,驭下无方!”
“平日里对他们太过宽纵,才养出这么些不成器、没眼色的东西!”
“竟敢冲撞教主圣驾,实在是罪该万死!”
他顿了顿,脸上露出痛心疾首和自责的神色。
“回头!回头我一定严加整顿,重立门规!”
“该罚的罚,该逐的逐,绝不留情!”
“定要给教主一个满意的交代!”
赵沐宸听着他这番慷慨激昂的表态,神色不变。
只是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
温热的茶汤入口,清香微涩,回味甘甜,确实别有一番风味。
他放下茶盏,发出轻微而清脆的磕碰声。
在大殿寂静的氛围中,显得格外清晰。
“严加惩治?”
赵沐宸摇了摇头,语气淡然。
“那倒也不必如此兴师动众。”
“本座,也不是那种心胸狭隘、斤斤计较之人。”
“些许小事,过去了也就过去了。”
听到这话,鲜于通心里紧绷的弦稍稍松弛了半分,脸上刚要挤出感激的笑容,准备再说几句感恩戴德的漂亮话。
却听赵沐宸话锋陡然一转。
声音依旧是那般平淡,却仿佛带着某种不容置疑的魔力。
“不过嘛……”
赵沐宸抬起眼,目光平静地落在鲜于通那张努力维持笑容、实则内心忐忑不安的脸上。
“既然鲜于掌门自己也承认,对门下弟子管教无方,有所疏漏。”
“导致门风不正,门下弟子有眼无珠,不识大体。”
“那不如……”
他的手指,开始在光洁的红木桌面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敲击起来。
“笃,笃,笃……”
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带着某种奇特的韵律。
每一声,都仿佛精准地敲打在鲜于通的心坎上,让他的心跳不由自主地跟着那节奏加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