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阳,太安城。 这座汇聚了离阳王朝数百年龙气的煌煌帝都,今夜的气氛格外压抑。浓重的乌云遮蔽了星月,沉闷的雷声在遥远的天际滚动,仿佛预示着不祥。皇宫深处,某座供奉着儒家先贤、平日里清净肃穆的“文渊阁”内,烛火摇曳,映照着一张苍白而复杂的脸。
儒家圣人,天人大能,谢观应。他一身洗得发白的儒衫,身形清癯,气质本该是温润如玉,此刻却透着难以言喻的颓败与死寂。他负手立于窗前,目光似乎穿透了重重宫墙,望向那深邃无垠的夜空。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悸动与冰冷,如同跗骨之蛆,早已将他牢牢锁定。
“躲了半生,藏了半世……终究,还是躲不掉啊。” 谢观应的声音嘶哑,带着浓重的自嘲,“没想到,我谢观应一生算计,最终竟要死在自己亲手造就的‘孽障’手中。”
话音未落,文渊阁紧闭的雕花木门,无声无息地化为了齑粉!没有巨响,没有震动,仿佛那坚实的木料本就该是尘埃的一部分。一股冰冷、肃杀、带着无尽星辉碎屑的气息,如同极地风暴般席卷而入,瞬间驱散了阁内所有的暖意与墨香。
一道身影,踏着星光与尘埃,缓缓步入。
她身着一袭裁剪利落的玄色劲装,勾勒出高挑而充满力量感的身形。乌黑的长发被一根简单的木簪束起,几缕碎发垂落颊边,更衬得那张脸孔清冷绝艳,如同冰雕雪琢。最令人心悸的是她那双眼睛,深邃如寒潭,倒映着漫天星辰的碎影,却无一丝温度,唯有冻结灵魂的杀意!
七杀星君,南宫仆射!
她左手按着腰间的春雷刀,右手反握着背后的绣冬刀,双刀虽未出鞘,但那凛冽的刀意已充斥了整个空间,将谢观应的气机死死锁定!
“谢观应。” 南宫仆射开口,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却比窗外的寒风更刺骨,“我娘南宫芸,生前……可有半分对不起你?”
谢观应的身体微不可查地颤抖了一下。他缓缓转过身,面对着这个流淌着他血脉,却恨他入骨的女儿。看着那双酷似亡妻、却只剩下无尽冰寒的眼眸,他心中最后一丝侥幸也彻底熄灭。
“没有。” 谢观应的回答异常平静,带着一种认命般的麻木,“她很好,好到……举世无双。”
“那为何?!” 南宫仆射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春雷炸响,绣冬刀铿然出鞘半寸!森寒的刀光映亮了谢观应苍白的面容,“就因为她身负大气运?!就因为她身具蛟龙之相?!这便是你亲手将她推入绝境,抽魂夺运的理由?!”
“大气运……蛟龙……” 谢观应喃喃重复着,脸上肌肉抽搐,忽然爆发出一阵歇斯底里的惨笑:“哈哈哈……是啊!大气运!蛟龙之相!多么诱人的东西!有了它,我便能真正跻身儒道绝巅!便能……便能……” 他的笑声戛然而止,猛地抬头,眼中爆发出最后一丝疯狂与不甘!
“苏青阳——!!!” 他不再看南宫仆射,而是仰天怒吼,声嘶力竭,仿佛要用尽最后的气力穿透九霄,“你枉为天帝!枉为人族!你竟让一个半妖孽种登临星君之位!让她手握权柄,来残害一个堂堂儒道圣人!你这是倒行逆施!是自绝于人伦天道!你不配为天帝——!!!”
他这是在垂死挣扎!是在做最后的道德绑架!试图以“人妖之别”、“圣人身份”来撼动天帝意志,为自己博取一线生机!他赌苏青阳碍于人族天帝的身份,碍于“圣人”这层皮,会出手干预,至少会阻止南宫仆射当场弑父!
可惜,他错得离谱。
谢观应的咆哮还在太安城上空回荡,一道威严、宏大、不带丝毫情绪的声音,便已如天道纶音,响彻寰宇,清晰地传入每一个生灵的耳中:
“天道掌秩序,地道掌轮回,人道掌众生!万物生灵,无论人、妖、魔、鬼,皆为芸芸众生之一员!天道之下,众生平等!人有恶贯满盈者,其心比魔更邪!妖有义薄云天者,其行比圣更贤!善恶在心,不在其形!以形定罪,以血统论尊卑,才是真正的倒行逆施,悖逆天道!”
天帝苏青阳的声音,如同洪钟大吕,振聋发聩!直接从根本上否定了谢观应赖以立足的“人妖之别”、“圣人光环”!
轰隆——!!! 仿佛是为了印证天帝之言,九天之上,风云突变!一道刺目的金色光柱撕裂厚重的乌云,轰然降临太安城上空!光柱之中,一块古朴、厚重、散发着无尽沧桑与审判气息的巨大石碑缓缓凝聚、显现!
石碑之上,四个龙飞凤舞、蕴含无上天威、仿佛由大道本源直接烙印而上的大字,熠熠生辉,刺得所有人双目生疼——
儒!皮!魔!心!
四个大字,如同四柄审判之锤,狠狠砸在每一个目睹者的心头!更是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