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史那咄苾的心情,比这天气更加恶劣。苏定方那支神出鬼没的周军精骑,像是一根毒刺,深深扎入了他的后方。粮草被焚的消息无法完全封锁,营中已经开始出现缺粮的议论,战马也因为草料不足而略显疲态。更让他恼火的是,薛延陀部那群墙头草,竟然真的敢在侧翼频繁调动,虽未大规模进攻,但那虎视眈眈的姿态,无疑分散了他的精力,也动摇了部分依附于他的小部落的决心。
“可汗,儿郎们怨气不小。这鬼天气,又冷又饿,周人缩在乌龟壳里不出来,这仗打得憋屈!”一名满脸虬髯的部落首领灌了一口马奶酒,粗声抱怨道。
另一人接口:“是啊,可汗。我们的勇士善于野战奔袭,如今却在这关下啃风雪,不如暂且退兵,待来年开春草长马肥,再一举踏平雁门关!”
阿史那咄苾猛地将手中的金杯顿在案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帐内顿时安静下来。他环视众将,目光阴鸷:“退兵?此时退兵,我突厥颜面何存?周人只会以为我们怕了!些许粮草损失,何足挂齿?本汗已命人从王庭紧急调运。薛延陀不过疥癣之患,待我攻破雁门,第一个拿他们祭旗!”
他强压怒火,维持着可汗的威严,但心中实则焦虑。周军主帅李靖的沉稳,超出了他的预料。他原本指望通过不断挑衅,激怒周军出关野战,从而发挥突厥骑兵的优势,但李靖却像一块磐石,任凭风吹浪打,岿然不动。这种僵持,对劳师远征、补给线漫长的突厥极为不利。
“传令下去,加大攻势!不分昼夜,轮流派兵佯攻雁门关及各隘口,疲扰周军!本汗倒要看看,李靖能忍到几时!”阿史那咄苾决定加大压力,他不信周军能一直保持高度的警惕。
然而,他低估了李靖的耐心,也低估了周军在防御工事上的优势。
雁门关内, 气氛虽然紧张,却秩序井然。
李靖稳坐中军帐,对外面突厥愈发频繁的骚扰不为所动。他深知,这是阿史那咄苾焦躁的表现。他下令守军依托险关深垒,以弓弩、滚木礌石御敌,避免不必要的短兵相接,保存实力。同时,他加派了更多的斥候,严密监视突厥大营的一举一动,尤其是其粮草运输队的动向。
“大将军,突厥攻得更急了,但似乎只是虚张声势。”副将回报。
李靖看着沙盘,手指在突厥大营后方的一条隐秘小路上点了点:“阿史那咄苾越是急切,说明他后方越是空虚。苏定方应该已经得手,其粮草不继,军心已乱。传令苏定方,不必返回,继续在敌后游击,寻找机会,再给他添把火。”
“另外,”李靖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天气对我们不利,对突厥同样不利,甚至更甚。他们的皮袍难以抵挡这深入骨髓的寒冷,战马也需更多草料。传令下去,让将士们轮番休息,饱食暖衣,养精蓄锐。决战之机,不远了。”
李靖的沉稳感染了全军。将士们虽然求战心切,但更信任这位常胜将军的判断。关内,后勤保障充足,兵工坊日夜不停地修复器械、打造箭矢,医官们也准备好了大量的伤药。整个雁门关,就像一张逐渐拉满的强弓,蓄势待发。
而此时,苏定方率领的三千精骑,正经历着前所未有的考验。
他们在冰天雪地中跋涉,人与马都达到了极限。但严格的训练和坚定的意志支撑着他们。苏定方利用对地形地貌的深刻记忆(部分得益于慕容雪当年推广的、带有等高线的简易地图的普及),巧妙地避开突厥的巡逻队,如同一群雪原孤狼,耐心地寻觅着猎物。
机会终于来了。斥候回报,一支规模不小的突厥运粮队,因为风雪延误,被困在了一处背风的谷地,等待天气稍缓再前行。
苏定方当机立断:“天赐良机!今夜风雪最大时,便是我们动手之时!”
是夜,风雪怒号,天地间能见度极低。突厥运粮队的守卫们蜷缩在帐篷里,靠着火堆取暖,咒骂着该死的天气,警惕性降到了最低。
子夜时分,正是人最困顿之时。苏定方率领部下,人衔枚,马裹蹄,借着风雪的掩护,悄无声息地接近了谷地。
“杀!”随着苏定方一声怒吼,三千周军铁骑如同神兵天降,从风雪中猛然杀出!火箭如同流星般射向粮车和帐篷,瞬间引燃了粮草和营帐。突厥人猝不及防,顿时大乱。许多人刚从睡梦中惊醒,甚至来不及拿起武器,就被冲入营中的周军骑兵砍倒。
战斗几乎是一边倒的屠杀。风雪掩盖了惨叫和厮杀声,直到大火冲天而起,远处的突厥巡逻队才发觉异常,但为时已晚。苏定方根本不恋战,在确认粮草大部被焚后,立刻下令撤退,毫不拖泥带水,迅速消失在茫茫风雪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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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突厥援军赶到时,看到的只有一片狼藉的营地、燃烧的粮车和满地狼藉的尸体。这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