呛人的硝烟与下水道百年淤积的腐臭混合成令人作呕的浓雾,在狭窄的甬道里翻滚。特务组长吴金魁抹了一把脸上混着血水和污泥的污迹,左脸颊被碎石划开的伤口火辣辣地疼,耳朵里尖锐的蜂鸣如同毒虫啃噬,让他几乎听不清自己粗重的喘息。他充血的眼睛死死钉在甬道尽头那个黑黢黢的洞口上——几块粗糙伪装的砖板歪斜地倒向里面,露出一个不规则的黑洞,浓稠的黑暗如同墨汁般翻滚,裹挟着铁锈、淤泥和阴沟死水发酵的、令人窒息的恶臭,正源源不断地向外喷涌。洞口边缘的水泥地上,几道混杂着暗红血迹和深褐酱污的拖痕,像垂死挣扎的蚯蚓,一头扎入那无边的黑暗。
“操!操!” 吴金魁嘴里迸出恶毒的咒骂,唾沫星子混着血丝喷溅。他猛地转向刚从地上挣扎爬起、扶着墙壁剧烈咳嗽的老张,一步跨到他面前,布满血丝的眼睛几乎要凸出来,带着噬人的凶光。“下水道!他钻进去了!” 冰冷的枪口再次抬起,这一次,不是威胁性地指着,而是死死顶在了老张的下颌骨上,坚硬冰冷的触感让老张全身的血液瞬间冻结。“老东西!你他妈早知道有这条路是不是?刚才为什么不说?!”
老张胸腔里翻江倒海,每一次吸气都牵扯着钝痛,爆炸的气浪震伤了内腑。枪口顶来的死亡压力让他喉头滚动,想要辩解,却只能发出嘶哑的“嗬嗬”声。
“吴组长!这边!” 甬道入口方向传来手下特务急促的呼喊,伴随着杂乱的脚步声。工坊那边的枪声和爆炸终于引来了其余分散搜索的特务和几名原本在另一侧监视出入口的巡捕房华捕。
几个特务和两名穿着黑色制服的华捕冲进了狭窄的通道,被眼前的景象惊得倒抽一口冷气:满地狼藉的碎砖、断裂的竹竿、湿透的烂草席;年轻特务歪倒在污水坑里,脖子诡异地扭着,肩膀下方插着半截染血的竹竿,身下的污水已被染成暗红;吴金魁和老张满身血污泥土,甬道尽头那个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黑洞更是触目惊心。
“妈的!那家伙钻阴沟跑了!” 吴金魁头也不回地咆哮,枪口依旧死死顶着老张,“快!通知地面!封锁老闸西区所有下水管道出口!特别是靠近苏州河的闸口!给老子调人手!封路!挨个井盖查!” 他几乎是吼出来的命令,每一个字都带着挫败的狂怒。
一名特务脸色煞白,看了一眼年轻同伴的尸体,转身跌跌撞撞地跑出去报信。另一名特务反应稍快,急忙掏出警察局配发的简陋口哨,凑到嘴边,深吸一口气,对着甬道入口方向,用尽平生力气吹响!
“哔——哔哔——哔——!”
尖锐刺耳的警哨声,穿透酱园工坊的喧嚣,如同垂死野兽的哀嚎,撕裂了老闸上空阴沉的午后空气。这信号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迅速在附近几条街道激起涟漪。
地面上,酱园工坊周围几条原本就因搜查而风声鹤唳的弄堂瞬间炸开了锅。藏在门板缝隙后窥探的眼睛猛地缩了回去;街头巷尾零星的行人像受惊的兔子,仓惶躲进最近的店铺或门洞里;推着板车的小贩手忙脚乱地拐进岔路。几个穿着短褂、看似闲汉的男人却像接到了指令,迅速消失在人群或巷道的阴影中。
很快,尖锐的警哨接力般从不同方向响起,彼此呼应,如同无形的罗网迅速收紧。沉重的军靴奔跑声由远及近,纷乱地踏在青石板路上。一队背着长枪的警察和穿着便衣但动作凶悍的侦缉队特务,从那队赶来的特务指引的方向,杀气腾腾地朝着酱园后门扑来。路边的摊贩惊恐地收拢货物,行人纷纷避让,空气里弥漫开恐慌的张力。
与此同时,离酱园几条街外的一条相对僻静的支路上,一辆黑色雪佛兰轿车悄然停在路边不起眼的角落。车身沾了些泥点,车窗贴着深色车膜。司机是个精悍的年轻人,警惕地扫视着后视镜和前方的道路。后座上,一名穿着深灰色中山装、面容清癯的中年男子——代号“老周”——眉头紧锁地听着远处传来的隐约警哨声和越来越密集的奔跑声。他迅速摇下车窗,那哨音和混乱的声浪瞬间清晰了许多。
“出事了,方向就在那边…” 司机低声道,手指了指酱园方向。
老周眼神陡然变得锐利如鹰。他没有任何犹豫,干净利落地下达指令:“按备用方案,立刻撤。通知‘裁缝铺’,炉火暂时封了,所有布料清仓。” 他的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司机立刻发动汽车,轮胎碾过青石板路面,悄无声息地滑入旁边一条更窄的小巷,迅速消失在纵横交错的市井脉络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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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水道内的污浊空气几乎凝滞,浓烈的恶臭如同实质的铁块压在肺部。陈默感觉自己像一条被抛进滚烫沥青里的鱼。每一次呼吸都撕扯着左肩后方那个恐怖的创口,子弹撕裂的剧痛和大量失血带来的冰冷虚弱感疯狂拉扯着他的神经。他死死咬着牙关,将涌到喉咙口的腥甜硬生生咽了回去。身体紧贴着冰冷黏滑、布满厚厚淤泥的管壁,支撑着自己不至于一头栽进脚下那缓缓流淌、散发着沼气恶臭的漆黑污水中。脚下的水流浑浊粘稠,裹挟着腐烂的菜叶、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