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脸不要脸!贱骨头!”吴金魁咆哮着,将烫得卷曲焦黑的烟头狠狠甩在地上,用鞋底碾灭。他胸中的戾气被彻底点燃,指着桌上那根烧得通红的烙铁,对身后的特务厉声吼道:“好好伺候他!让他知道知道,骨头再硬,也硬不过老子的烙铁!”
通红的烙铁头带着死亡的温度,被特务从炉子上拿起,空气中弥漫开一股更加浓烈的、令人作呕的金属灼烧气味。特务狞笑着,一步步逼近。汽灯惨白的光线映照着烙铁尖端那令人胆寒的暗红色光芒,也映照着陈默因剧痛而扭曲变形、汗如雨下的脸。他死死咬住下唇,牙齿深深陷入皮肉,尝到了浓重的血腥味,唯有这样,才能将那几乎要撕裂灵魂的惨叫死死堵在喉咙里。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那逼近的烙铁,不是为了恐吓,而是将一切痛苦、仇恨和残存的意志,都凝聚在那一点噬人的红芒之上!
就在烙铁带着灼热的风压即将贴上陈默胸脯的千钧一发之际!
“哐当——!”
审讯室沉重的铁门猛地被人从外面撞开!一个穿着巡捕制服、浑身湿透、脸上带着惊惶的手下冲了进来,甚至来不及抹去脸上的雨水,急声喊道:“科……科长!刚收到的紧急线报!码头那边……咱们盯了很久的那批货……出事了!有人要动手抢!四爷……四爷电话直接打过来了!让您马上带人过去!立刻!说是关系到‘大买卖’!”
吴金魁整个人如同被冻住!即将按下的烙铁硬生生顿在半空,距离陈默的皮肤只有寸许。他猛地扭头,脸上的暴怒瞬间被一种错愕和难以置信替代,随即转化为被更大麻烦砸中的极度焦躁和恼火:“你说什么?!码头?妈的!早不出事晚不出事!偏偏是现在!”他目光如刀般刺向报信的手下,又猛地扫了一眼铁椅上几乎昏死过去、胸膛剧烈起伏如同破风箱的陈默,眼神在巨大的利益和眼前的猎物之间疯狂撕扯。
“他妈的!”吴金魁狠狠一跺脚,烦躁地抓了一把头发。码头的“货”事关重大,是日本人点名要的紧俏物资,吴四宝亲自盯的死命令,绝对不容有失!相比之下,眼前这个半死的陈默虽然重要,但毕竟已是瓮中之鳖,跑不了。他瞬间做出了决断。
“你!还有你!”吴金魁一指负责行刑的两个特务,语速飞快地下令,“给老子看紧了!别让他咽气!也别再动大刑了!等我回来亲自料理!”他又狠狠瞪了一眼只剩微弱气息的陈默,仿佛要把这耽误事的怨恨都记在他头上,“给他弄点水,泼醒吊着命!别他妈死了!”说完,他一把抓起桌上的驳壳枪塞进腰间,对着报信的手下吼道:“还他妈愣着干什么?带上所有人!跟我去码头!快!”他甚至没再多看一眼陈默,便如同被火烧了屁股一样,带着小六子和门口的几个手下,急匆匆地冲出了审讯室,沉重的铁门在他们身后“哐”地一声巨响关死,隔绝了外面的雨声和脚步声。
审讯室里瞬间陷入一种死寂。只有汽灯持续嘶嘶的噪音,雨水敲打高窗外铁栅栏的细碎声响,墙角渗水管滴水的“嘀嗒”声,以及陈默粗重、破碎如同漏气口袋般的喘息。两个留下看守的特务对视一眼,脸上都带着几分被留下的不爽和无聊。行刑的欲望被强行打断,眼前只剩一个半死不活的血人。
“呸!便宜这杂种了!”一个特务悻悻地骂了一句,将手里已经不再通红的烙铁随手扔回角落的工具堆里,发出哐啷的响声。另一个特务则走到桌边的水桶旁,拎起半桶浑浊的冷水,“哗啦”一下全泼在了陈默脸上。冷水激得陈默身体又是一阵抽搐,眼皮艰难地张开一条缝隙,露出涣散无神的眸子。
“守着吧,真他妈晦气。”泼水的特务把空桶踢到一边,拉了把椅子坐到桌旁,掏出一副油腻腻的牌,对着同伴努了努嘴,“来两把?反正科长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来个屁,困死了。”看守的特务不耐烦地打了个哈欠,揉了揉发红的眼睛,也拖了把椅子坐到靠墙的位置,离陈默稍远。他干脆抱着胳膊,头靠在冰冷的墙壁上,闭上眼睛打起盹来。不一会儿,轻微的鼾声就在这充满血腥和死亡气息的房间里响了起来。
玩牌的特务也意兴阑珊,随意洗了两下牌,瞥了一眼垂着头、一动不动如同死尸般的陈默,确定他绝无威胁,也懒得再管,开始百无聊赖地独自摆弄起手中的纸牌,发出单调的“唰唰”声。
绝对的寂静如同沉重的幕布笼罩下来,混杂着血腥、汗臭、霉烂和汽灯燃烧的气味。时间在冰冷的墙壁和滴水中缓慢流淌。
如同沉入最深的海底。身体的剧痛似乎暂时麻木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彻骨的寒冷和沉重的虚无感,仿佛灵魂正一点点抽离这具千疮百孔的躯壳。唯有右掌心死死攥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