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烟枪靠在冰冷的混凝土管壁上,脸色在幽暗中惨白如纸,嘴唇乌紫。他那只被铁管割伤的脚踝浸泡在污水中,伤口外翻的皮肉被脏水泡得发白,边缘却呈现出一种不祥的暗红色,显然在急剧恶化!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沉重的杂音,胸口剧烈起伏。但他那双被疤痕包围的眼睛,却在黑暗中闪烁着一种近乎偏执的锐利光芒,死死盯着赵秉南!
“图…图纸!”老烟枪喘息着,声音如同砂轮摩擦石头,他用那只没有受伤的手,极其艰难却异常郑重地将胸前那个用布条紧紧包裹的、沾满污泥和血水的图纸卷筒递向赵秉南!他那布满疤痕的脸上肌肉抽搐着,像是在对抗着巨大的痛苦和不甘,但目光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沉重托付:“拿…拿着!斧头…信你…我…我也信这一次!带出去!交…交给…咳咳…咳咳咳!”
一阵撕心裂肺的呛咳打断了他的话,他佝偻着身体,剧烈的咳嗽带动着胸腹震动,嘴角溢出带着血丝的泡沫,显然肺部也受了不轻的创伤。他那条受伤的腿似乎再也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猛地一软,整个人差点滑入水中!
赵秉南心头一紧,一把扶住老烟枪几乎瘫软的身体!入手只觉得对方肌肉僵硬冰冷,体温低得吓人!他立刻接过那沾满污秽、却沉重无比的图纸卷筒,入手冰凉粗糙。他没有丝毫犹豫,迅速解开自己本就破烂不堪、湿透的棉袄,将这个关乎重大的油布图纸卷筒紧紧贴身塞进怀里最深处!冰冷的触感紧贴着皮肉,带来一阵寒意,却如同烙铁般沉重!
“撑住!”赵秉南的声音嘶哑低沉,他死死搀扶着老烟枪摇摇欲坠的身体,“一起走!”
“呵…”老烟枪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气音,像是自嘲,又像是解脱。他布满疤痕的脸上挤出一个极其难看的表情,指了指涵洞深处水流轰鸣声传来的方向,声音虚弱却异常清晰:“前面…是…是汇流口…水…水闸…过了闸…就…就通黄浦江…主…主水道…有…有活路…”他喘息着,浑浊的目光在赵秉南脸上停留了一瞬,那里面包含了太多复杂的情绪——托付、疲惫、以及一种了然于胸的悲壮。
“我…我腿废了…咳…带着我…谁也…谁也走不了!”老烟枪猛地用力,试图推开赵秉南的手,眼神变得凶狠起来,“张彪的人…和…和疯狗…马上…就到!图纸…必须…出去!听到没有?!快走!”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警告,涵洞深处他们爬出的那条黑暗管道方向,猛地传来一阵激烈的水花搅动声和压抑的、带着兴奋的低吼犬吠!
“汪!汪汪汪!”
“这边!水里有血腥味!狗子追上了!”
“快!就在前面!”
猎犬狂吠和追兵凶狠的吆喝声在涵洞封闭的空间里被放大、扭曲,带着令人心悸的死亡气息,如同潮水般汹涌扑来!
赵秉南瞳孔骤然收缩!追兵竟然这么快就循着血腥味追了上来!他看了一眼脚下湍急的水流,又看了一眼几乎虚脱、眼神却异常决绝的老烟枪。时间!他没有时间犹豫了!
“跟我走!”赵秉南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不再废话!他猛地弯腰,用尽全身力气,几乎是半拖半扛地将老烟枪沉重的身体架在自己背上!冰冷的污水瞬间灌入他的脖颈,伤口被剧烈挤压,剧痛如同电流般窜遍全身!老烟枪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却没有再挣扎。赵秉南咬紧牙关,额头上青筋暴起,迈开如同灌了铅的双腿,顺着水流的方向,在及胸深的冰冷污水中,朝着前方那如同巨兽咆哮般的水流轰鸣源头,深一脚浅一脚地艰难跋涉!
每迈出一步都异常艰难!老烟枪的身体如同一块冰冷的巨石,不断下沉;污水的阻力如同无数双手在向后拖拽;脚下的淤泥不时陷住脚踝;冰冷的水流带走体温,身体不断打着寒颤。身后犬吠声和追兵嚣张的叫喊声越来越近,如同催命的丧钟!
“快!就在前面!”
“妈的!跑不动了!开枪!开枪警告!”
“呯!呯呯!”
刺耳的枪声猛地炸响!子弹尖啸着划过涵洞湿冷的空气!
“噗噗噗噗!”几颗子弹打在赵秉南身后不远的水面上,溅起浑浊的水花!还有两颗狠狠撞击在旁边的混凝土管壁上,炸开点点火星和碎石粉末!
赵秉南猛地一缩脖子!子弹擦身而过的死亡寒意如同冰锥刺入骨髓!他低吼一声,爆发出体内最后残存的一丝力量,几乎是拖着老烟枪的身体,踉跄着向前猛冲了几步!
前方!豁然开朗!水流陡然变得极其湍急!
一个巨大无比的圆形涵洞出口出现在眼前!出口之外,是更加广阔的、翻滚着白色浪沫的漆黑水域!震耳欲聋的轰鸣声正是从这里发出!水流如同奔腾的野马,从这里倾泻而出,汇入外界更加汹涌的水流之中!
而在巨大涵洞出口处,赫然矗立着一道锈迹斑斑、如同巨兽獠牙般交错咬合的巨型铸铁栅栏闸门!闸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