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恩博举起酒杯,脸上堆着笑,“平日里弟兄们也是有什么吃什么,糙米饭就咸菜,煎饼卷大葱才是常态,今天这不是您来了嘛……”
吕牧之没碰酒杯,夹了块蹄髈放进碗里,边吃边说:“我中午才从徐州出发,晚上到邹城。
这么短时间,葱烧海参、油焖大虾、九转大肠......光备菜都要花不少功夫吧,果然是神速啊,和部队转进的速度一样快。”
桌上一下子静了。
关林真手里的酒杯停在半空,其他人也是看着自己面前的碗,都没吭声。
汤恩博脸上的笑僵了僵,随即又舒展开:“吕长官说笑了,这些都是本地士绅慰劳的,我们……”
“好了。”吕牧之摆摆手,“菜既然做好了,不吃也是浪费,大家动筷子吧,我这个人最讨厌的就是浪费粮食。”
气氛稍微松了些,众人重新举起筷子。
吕牧之吃了个半饱才放下筷子,目光在众人脸上转了一圈:“说起来,咱们这些人,从黄埔一期到现在,十几年了。”
关林真接话:“是啊,快一十四年了,当初进黄埔,我就想着混个连长,光宗耀祖就知足了,哈哈,哪想到现在……”
“现在都铨叙中将,当军长了。”吕牧之替他补完。
“不光是你,在座的各位,哪个不是为党国鞍前马后十几年,从东征打到北伐......再到如今的抗日。”
郑洞国笑道:“吕长官说得是,不过要说升得快,还是您,咱们这些人里,第一批扛上两颗星的是您,第一个扛上三颗星的,也只有您了。”
“对,对!”汤恩博连忙举起酒杯,“今天这顿饭,一是为吕长官接风,二是为吕长官晋升庆贺!来,诸位,一齐举杯,庆祝吕长官晋升!”
桌上众人站了起来,端起酒杯,看向吕牧之。
吕牧之却没动,坐在椅子说道:“这酒,我喝不下啊。”
关林真一愣:“吕长官,您这是……”
“关军长,”吕牧之看向他,“你现在当上中将,带一个军,是不是就心满意足了?
所以宁愿在后面苟且,也不愿意拼命,能少打一仗是一仗,能少死一个人是一个人?”
关林真脸色一变,手里的酒杯重重顿在桌上:“吕长官!您这话什么意思?
杀我头可以,侮辱我不行!我关林真戎马半生,哪一仗躲过?哪一仗怕死过?”
吕牧之反问道:“不怕死?那济宁怎么回事!战区命令守五天,你们一天就撤。是守不住?还是不想守?”
桌上彻底安静了。
汤恩博放下酒杯,小声说道:“吕长官,这里都是咱们自己人,我就直接说了,济宁撤退……其实是老头子的意思。
反正是诱敌深入嘛,我们跑鬼子追呗,老头子担心二十军团损失过大,让我们往后靠一靠......”
吕牧之大手一挥:“委座的意思?那我不知道!反正我没接到电报,我只知道,我是第五战区副司令长官。
我在徐州能看到的,是你汤军团长对战区命令阳奉阴违,是二十军团有能力却不尽力,是保存实力、消极抗战!”
“吕长官!”汤恩博有些不快,说道“这话太重了吧?目前来看,鬼子还是保持积极的进攻态势,诱敌深入的计划,还是能顺利实施的。”
吕牧之重新坐下,拿起酒壶,给自己倒了杯酒,却没喝,只是看着杯中晃动的酒水。
“我是战区副司令长官,各位是我的老同学,老战友。
可今天,我看到的是什么?是各位不把我这个副司令长官放在眼里,我心痛啊!
你们二十军团一退,他李宗人还当着我的面奚落咱们黄埔军人不争气,我更是面上无光,心如刀绞啊!”
吕牧之说着,捂着自己的心口,一脸痛心疾首的样子。
关林真一拍桌子:“竟敢如此?!他们桂系也太不把我们黄埔军人放在眼里了!”
郑东国也表态道:“吕长官,您放心,在第五战区,您就是中央,是黄埔的代表,我们二十军团的各位老同学绝对尊重您、支持您!”
“那好。”吕牧之马上恢复了平静的样子,抬眼问道:“邹城你们准备守几天?”
汤恩博张了张嘴,感觉好像哪里不对,但还没来得及说出话来,吕牧之替他说了:
“五天。”吕牧之伸出手指:“一天不能少,一个小时不能差。”
关林真直接站了起来,他个子高,所有人都向他看齐。
“五天就五天!我五十二军两个师,在这五天的时间里,矶谷师团想从我这过去,除非从我尸体上踏过去!”
吕牧之看向他:“关军长,这话当真?”
“当真!”关林真端起桌上那杯酒,一饮而尽,随后将酒杯摔一把碎在地:“我关林真说话算话,若有半句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