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上杉站在八坂神社的石阶尽头,呼吸在冷空气中凝成白雾。他低头看着掌心??那枚银戒早已戴在凛子指间,而此刻他的手中,只剩下一缕从她发梢滑落的樱花香气。春樱已谢,残瓣如雪,飘落在缘铃表面,又被风卷走,仿佛带走了某种不可言说的重量。
他没有立刻离开。
他知道,婚礼不是终点,而是另一场战斗的起点。命理院虽崩,天轨主宰虽毁,但“秩序”的幽灵不会就此消散。它只是换了一副面孔,藏进数据流、心理评估表、婚姻匹配算法里,在人们以为安全的地方悄然重生。
而他,是那个必须一直醒着的人。
“你还站在这儿干什么?”凛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拄着拐杖,步伐还不稳,却执意一步步走上台阶,不愿再被人推着前行。“桃酱说你已经站了快一个小时了,是不是又在想什么‘世界和平’的大事?”
他回头,笑了:“我在想,如果十年前有人告诉我,我会穿着和服求婚,还会写一本书卖钱,我一定觉得他疯了。”
“那你现在疯了吗?”她走近,靠在他肩上,呼出的热气拂过他耳畔。
“可能有一点。”他轻声说,“但我觉得,这种疯,值得。”
她没再说话,只是将头轻轻倚着他。两人并肩望着神社深处,那里,优子正带领几名年轻巫女整理新设的“记忆祭坛”??一座由七百二十三片碎瓷拼成的圆形装置,每一片都刻着一段被抹除的爱情故事。当月光洒落其上时,那些文字会泛起微弱蓝光,如同星辰低语。
“他们真的开始记住了。”凛子喃喃道,“昨天有个高中生来找我,说她梦见自己前世是个男扮女装的学生,在战火中和恋人失散。她哭着问我:‘为什么我们总是不能在一起?’我说……因为有人一直在擦掉答案。”
池上杉闭上眼。
他知道那种痛。不是失去的痛,而是“被强迫遗忘”的痛。就像电脑格式化硬盘,系统告诉你“一切正常”,可你知道,有些东西永远找不回来了。
“所以我们要建更多的记忆守护所。”他说,“不只是京都,东京、大阪、福冈……甚至海外。只要还有人在做梦,我们就得留下痕迹。”
“可你会累的。”她握住他的手,触到他指节上的旧伤??那是记忆回廊留下的烙印,像蛛网般蔓延至小臂内侧。“每次你动用‘合法变量’的力量,身体就在崩解。医生说你的心跳频率已经不稳定了,有时候……会停两秒。”
他沉默片刻,反手将她搂紧。
“那就让我多活两秒也好。”他说,“只要能看见你走路,能听见你骂我笨蛋,能一起老到连戒指都戴不进去……就够了。”
她猛地抬头,眼中已有泪光:“别说这种话!你答应过我的,要一起去看极光,要在北海道开一家小店,要在我八十岁的时候还叫我‘小公主’!你不准食言!”
他望着她,忽然笑了,笑得像个少年。
“好啊。”他说,“那我就食言一次??我不等八十岁了,明天就开始叫。”
她破涕为笑,抬手打他一下,却被他顺势抓住手腕,拉入怀中。
风穿过鸟居,铃声轻响。
而在他们看不见的角落,一道影子静静退去。
是千代田婆婆。她站在古树之后,手中竹杖轻点地面,目光久久停留在那对相拥的身影上。她的脸上没有悲伤,只有一种近乎圆满的平静。
“清志,你看。”她低声呢喃,“这一次,我们赢了。”
她转身离去,脚步缓慢却坚定。走到神社门口时,她停下,从袖中取出一封信,放在石灯笼下。信封上无名无址,唯有火漆印是一枚干枯的樱花。
那是她写给藤原清志的最后一封信,压了五十年,终于不必再烧。
---
三天后,池上杉在书房发现了它。
信纸泛黄,字迹因岁月而模糊,可那一笔一划间的温柔却穿透时光,直抵人心。
> **“亲爱的清志:**
> 今天是我第一次以自己的身份醒来。镜子里的女人是我,不是替身,不是容器,不是工具。我摸着脸,哭了很久。
> 我想起了你画下的每一幅画,说过的每一句话。你说最爱我看樱花时的样子,说想带我去北方看雪狐,说等战争结束就娶我回家。
> 我们都以为来日方长。
> 可命运从来不说道理。
> 现在,我终于可以替你完成一件事:告诉那个男孩,告诉他你是怎样的人。告诉他,你不是疯子,不是叛徒,你是第一个敢对命运说‘不’的普通人。
> 也请你保佑他,别让他像你一样,死在春天之前。
> ??千代田”**
池上杉读完,久久未语。
他将信折好,放入《逆命者手记》的夹层中,然后拿起“逆命笔”,在新一页写下:
> “今天,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