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着,白诗悦和袁薇也料理完了院中的箱笼,搓着微凉的手走进了花厅。白诗悦解下斗篷,露出里面绯色的绫袄,她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笑道:“总算把最后几个大件弄上车了。这次说是出海航行,我看倒像是举家搬迁,光是菲含那些图纸、工具,还有她那些瓶瓶罐罐、奇奇怪怪的样品,就占了好几个大箱子,沉得很呢。”
袁薇则走到戚睿涵身边,眼中带着询问,语气关切:“睿涵,此次南下,航行路线可最终定下了?听闻首要目的地,便是占城国?”她心思细腻,总是更关注实际的安排。
“嗯,”戚睿涵点头,引着众人围到花厅中央那张铺着海图的黄花梨木大案旁。董小倩也放下手中的清单,安静地走了过来。戚睿涵伸手展开一幅精心手绘、细节丰富的海图,上面用不同颜色的墨线清晰地标注着预设的航线与主要停靠点,旁边还有细密的小字注解。
“陛下旨意已明,此次远航,仍以朱侯爷为主帅,甘辉将军为副,何斌先生为首席通译,我等随行参谋,主要负责技术考察、文化交流与商贸评估。首要任务,便是循旧例,走访南洋诸藩属国,巩固邦谊,宣示大顺继明之正统与德政,然后再择机西向,探访更远的西洋诸国。这第一站,便是这里——”他的手指稳稳地点在海图上一个突出的半岛形状旁,那里清晰地写着“占城国”三个字。
众人的目光随着他的指尖,落在“占城”二字处。花厅内静了片刻,只有炭盆中偶尔传来的细微哔剥声。
刁如苑若有所思,纤长的手指轻轻拂过海图上占城的位置,仿佛能感受到那片土地的温热:“占城稻……我记得史料有载,宋时便传入中原,养活了无数百姓。我们如今大力推广的新稻种,其本源之一,便是来自占城。说起来,这占城也算是我中华稻作的一位‘故人’了。如今,我们携改良优化之后的丰产之种、兴盛之邦威,重返其地,这倒真是一段奇妙的缘分,堪称佳话了。”
刘菲含从技术的角度补充道:“如苑姐说得不错。占城地处热带,气候终年湿热,稻作理论上可一年三熟,只是当地耕作之法或许仍显粗放。若能因地制宜,引入我们这套杂交育种与田间管理的精细之法,其稻米产量,或可在现有基础上再有突破。这正合了睿涵方才所说的‘互通有无’之道,于两国皆有利。”
“不止是稻米呢,”白诗悦兴致勃勃地接话,眼中闪烁着对异域风情的好奇与向往,“我翻阅过一些前人笔记和杂录,听闻占城椰子、槟榔极负盛名,果实累累,甘美无比。还有他们的织锦技艺,据说色彩绚烂,图案别具一格,与苏杭的织锦风格迥异。古诗里不就有‘越裳翡翠,南海明珠’的句子么,描绘的便是那片地方的富庶与奇异。此番总算可以亲眼得见,亲手触摸了。”
袁薇见她那副憧憬的模样,忍不住笑着揶揄道:“你呀,听着是惦记着邦交国事,我看怕是惦记那口热带鲜果多于其他。到时候可别贪嘴吃坏了肚子,让随行的太医操心。”她话语轻松,引得白诗悦嗔怪地瞥了她一眼,脸颊微红,众人见状,也都善意地笑了起来,花厅内的气氛愈发融洽。
董小倩一直安静地听着,此时才温言开口,声音如清泉流淌:“商贸往来,文化沟通,取长补短,亦是强国之道。昔日……嗯,冒公子他们还在时,便常与江南各地的士绅名流往来,品评书画,鉴赏古玩,互通声气,借此也能知晓不少地方民情,维系人脉。今我天朝上国,威加海内,德泽远播,更当有此海纳百川的气度与胸襟,方能令远人心悦诚服。”
她提及前尘旧事,语气已十分平淡自然,如同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寻常旧闻。众人知她心结早已解开,彻底融入了现在的生活与事业,便也自然而然地接过话头,无人露出异样神色。戚睿涵赞许地看了她一眼,颔首道:“小倩所言,深得我心。此次出海,非为前朝郑和那般主要以耀兵异域、彰显国力为主,更重要的目的是扬文布德,建立持久的贸易与文化联系。陛下期望看到的,是万国宾服,人心归附,是商路畅通,物阜民丰,使我中华的物产文明,能如这海流一般,源源不断,远播重洋,惠及四方。”
这时,门外传来仆役恭敬的通报声,说是延平侯府(朱成功府邸)派人来请戚大人,商议出海前最后的细节安排,特别是与占城国初步接触的礼仪与预案。
戚睿涵起身,对五女道:“看来出发之日近在眼前了。南洋风物与中原大异,不仅炎热潮湿,多瘴疠之气,饮食习俗也迥然不同。大家各自的行李还需再仔细检点一番,尤其是医药、避暑之物,菲含,这方面你素来心细,要多费心统筹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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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菲含沉稳地颔首:“睿涵放心。我已参照前两次航行的经验,并查阅了大量医书、杂记,备下了充足的藿香、正气丸、金鸡纳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