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凝神看去,起初并未察觉异常,直到那“枯木”般的物体微微动弹,露出一双冰冷、毫无感情的竖瞳,才悚然惊觉那竟是活物。那巨鳄如同来自远古的幽灵,静静地潜伏在泥水中,只有偶尔转动的眼珠和微张的、布满利齿的巨口,散发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凶戾气息。
刘菲含虽是理科生,胆气却不小,她仔细观察着鳄鱼的形态,低声道:“这身鳞甲简直是天生的生物装甲,潜伏时与环境完美融合,静态能耗极低,真是进化造就的顶级伏击猎手。”她的分析带着科学的冷静,却也掩不住一丝对造物神奇的赞叹,同时下意识地计算着那鳞甲的防御力与可能的弱点。
小艇继续缓缓前行,沿着一条稍窄的支流,试图深入雨林边缘一探究竟。一进入支流,光线顿时黯淡下来,参天巨树伸展开巨大的树冠,遮天蔽日,只有些许斑驳的光点透过层层叠叠的叶片洒落下来,在水面上投下摇曳的光斑。空气中湿度极大,闷热难当,仿佛置身于一个巨大的蒸汽浴室,呼吸都带着黏腻感。
各种奇异的气味——浓郁的花香、树叶腐烂的酸臭、某种树脂的清香混合在一起,浓郁得化不开,几乎形成了一种有形的屏障。忽然,前方一棵大树的粗壮枝干上,有什么东西在缓慢地蠕动,那黄绿色的斑纹在昏暗的光线下若隐若现。定睛看去,竟是一条巨蟒,其身躯之粗壮,几乎超过了成年人的大腿,它缠绕在树枝上,仿佛一段活着的、充满力量的粗缆绳,肌肉的轮廓在鳞片下隐约可见。
“森蚺,”维克托的声音不自觉地压低,带着明显的敬畏,“这是世界上最大、最重的蛇类之一,它们并非依靠毒液,而是以无与伦比的缠绕之力,勒毙水豚、野猪,甚至……成年的凯门鳄。”他的话让小船上的气氛瞬间凝固,仿佛连空气都停止了流动。
董小倩下意识地握紧了随身携带的马槊木杆,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她在江湖上也算见识过不少凶险,刀光剑影亦不曾退缩,但面对这种纯粹来自自然的、体型庞大、散发着原始力量的掠食者,仍感到一阵源自生命本能的心悸,那是一种与面对人类高手完全不同的压迫感。她甚至能想象出那冰冷滑腻的鳞片触感,以及那足以碾碎骨骼的力量。
刁如苑则深吸了一口潮湿得仿佛能拧出水来的空气,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分析道:“此地生机之旺盛,物产之奇特,远超想象,危机亦暗藏于每一片树叶之下,每一处水波之中。实乃经商者需极端警惕之地,步步为营,却也未尝不蕴藏着巨大的、未曾开发的财富,无论是药材、木材,或是其他特产。”她的商业头脑即使在如此环境中,依旧在高速运转,目光扫过那些奇异的植物,试图辨认出可能具有经济价值的物种,同时心中快速评估着在此地建立贸易站的风险与收益,结论是风险极高,但潜在的回报也可能同样惊人。
他们还在林间一处稍显开阔的水边空地上,见到了几只长相奇特的动物,体型似猪又似豚,头颅硕大,正在悠闲地啃食水草,显得憨态可掬。维克托介绍那是水豚,是此地性情相对温和的植食动物,堪称雨林中的“老好人”。白诗悦看着它们笨拙可爱的样子,忍不住轻笑出声,暂时驱散了些许环境的压抑感。
正说着,不远处的树影一阵剧烈晃动,一道矫健的、带着斑斓花纹的身影如同一道金色的闪电般一闪而过,伴随着一声低沉而极具穿透力的咆哮,震得人心头发麻,连附近的鸟鸣虫嘶都瞬间安静了片刻。
“美洲豹!”维克托立刻警示,声音紧绷,“雨林中的顶级猎手,真正的丛林之王,速度与力量兼备,水性极佳,不可招惹,速退。”划桨的水手闻言,立刻调转船头,加快速度向着主船方向驶去,桨片入水的声音变得急促而杂乱。
这一连串的见闻,让所有人都深刻体会到了亚马逊雨林的“物竞天择,适者生存”法则是何等直接而残酷。这里美丽、富饶而充满奇观,但也危险四伏,绝非可以轻易涉足之地。在谨慎地采集了一些独特的植物叶片和果实标本,并确认了此地的生态环境极端复杂后,朱成功基于安全考虑,果断下令船队退出亚马逊河,回到相对开阔的海域,继续沿海南下。离开那浑浊的黄色江口时,许多人都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接下来的航程,充满了对意志与航海技术的严峻考验。船队需要绕过这片大陆最南端的那片风暴肆虐的海域。维克托告知他们,数十年前,麦哲伦的船队曾经过此地偏北的一条狭窄海峡(麦哲伦海峡),并以其名命名。然而,基于对海峡内可能存在的未知风险的考量,以及追求更快捷的航路,大顺航队选择了一条更靠南的、直接面对被称为“合恩角”的险恶海域的路线。
这里是大西洋与太平洋两大洋流的交汇处,终年西风强劲,洋流湍急混乱,仿佛天地间所有的风浪都汇聚于此。航队抵达时,虽未遇到传说中最极端、足以吞噬一切的超级风暴,但那铅灰色的、几乎要压到桅杆顶端的低垂天空,墨蓝色、翻滚着如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