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的时间并不长,但在这种极度压抑的气氛中,每一刻都显得格外漫长。城门口鸦雀无声,只有风吹动旗帜和官员们官袍下摆的猎猎声响,以及一些人因为紧张而略显粗重、却又极力压抑的呼吸声。
李自成负手而立,目光如炬,紧紧盯着城门之内,仿佛要将那幽深的门洞看穿。戚睿涵则静静观察着卫曼福及其属官的神情,他看到卫曼福虽然低着头,但脖颈的线条绷得很紧,偶尔极快地用眼角的余光扫视一下皇帝的背影,又迅速收回;他身后的几名属官,有的面色发白,额头见汗,有的则眼神游移,不敢与任何人对视。这些细微的反应,都被戚睿涵一一收入眼中。
终于,米桂琦的身影出现了。他快步从城门内走来,脚步甚至有些踉跄和虚浮,身上穿着常服,衣衫略显凌乱,衣带甚至系得有些歪斜,仿佛刚刚匆忙套上,发髻也不似平日那般一丝不苟地齐整,几缕发丝被汗水濡湿,垂落在额前和鬓角。
他的脸上带着匆忙与惊惶交织的神色,嘴唇失去了血色,微微干裂,眼神在与李自成冰冷目光接触的刹那,如同受惊的兔子般迅速垂了下去,不敢直视。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膝盖与坚硬的地面碰撞发出沉闷的响声,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几乎语不成句:“臣米桂琦,叩见陛下。臣……臣不知陛下驾临,接驾来迟,望……望陛下恕罪!”
李自成没有叫他平身,只是冷冷地俯视着他,如同审视一个陌生的、且令他极度失望的罪囚:“米桂琦,你不在京城述职,未经朕的允许,也无任何公文往来,私自跑到这青州来,所谓何事?莫非这青州,有什么让你割舍不下、连朝廷法度和朕的信任都可以抛诸脑后的东西?”他的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铁钉,一下下钉在米桂琦的心上,也敲打在周围所有官员的耳膜上。
米桂琦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顺着鬓角滑落,滴在身下的尘土里。他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努力想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但那尾音处无法控制的颤抖和喉咙间的哽咽却出卖了他内心的慌乱与挣扎:“回陛下,臣在青州办案期间,偶然结识一西域女子,名唤古丽努尔。她……她与臣同出西域,流落至此,孤苦无依。臣怜其遭遇,加之……朝夕相处,情投意合,便应允纳她为妾。此次前来,是想……是想将她妥善安置,接回京城。”他这番说辞,显然是早已准备好的,但在此情此景下,在帝王盛怒的威压之下,却显得如此苍白无力,甚至带着一种欲盖弥彰的虚弱。
“偶然相识?情投意合?”李自成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毫无笑意的弧度,目光锐利如刀,扫过米桂琦,又转向一旁依旧跪伏在地的卫曼福,意有所指,语气愈发森寒,“从京城到青州,数百里之遥,你星夜兼程,只为安置一个‘情投意合’的妾室?米桂琦,你当朕是三岁孩童吗?怕不是那么简单的‘偶遇’吧?卫曼福,此事你可知情?这古丽努尔,又是何来历?”
卫曼福连忙将身子伏得更低,语气诚恳得近乎卑微,带着哭腔:“回陛下,古丽努尔姑娘确是下官早年在外任职时,于路上收留的孤女,见她精通音律,身世可怜,无依无靠,便一直留在府中做个侍女,教习些歌舞。她与米大人相识,确是机缘巧合,下官绝无任何安排。下官若知今日之事会引得米大人行差踏错,触怒天颜……下官当初就是心肠再软,也万万不敢收留啊。陛下明鉴!”他将自己撇得干干净净,言语间甚至带上了几分受害者的委屈与后怕,仿佛一切过错皆因他当初不该有的善心。
李自成冷哼一声,不再理会卫曼福那听起来天衣无缝、实则经不起推敲的辩解,对身旁的侍卫下令,声音斩钉截铁:“去,把那个古丽努尔给朕带过来,立刻!朕要亲自问话!”
片刻后,古丽努尔被两名侍卫带到了众人面前。她穿着一身色彩艳丽的西域风格衣裙,料子虽不华贵,却将她窈窕的身姿勾勒得恰到好处。容颜娇媚,鼻梁高挺,一双深邃的眼眸如同碧绿的湖水,此刻这湖水中却漾满了惊惧、不安与一种异样的、近乎固执的坚定。她跪在米桂琦身边不远处,低垂着头,双手紧紧攥着衣裙的布料,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微微颤抖着。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古丽努尔,”李自成的声音放缓了一些,但那帝王的威压却丝毫未减,如同无形的巨石压在每个人心头,让人喘不过气,“朕来问你,你与米桂琦相识,果真是机缘巧合,两情相悦,而非受人指使,刻意接近?”他的目光紧紧锁定着她,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哪怕是最轻微的肌肉抽动。
古丽努尔抬起头,目光快速而隐晦地扫过米桂琦,看到他眼中那一闪而过的紧张、痛苦、自责与近乎哀求的神色,她的心仿佛被狠狠揪了一下。她咬了咬饱满的下唇,留下浅浅的、泛白的齿痕。再抬头时,她的语气异常坚决,甚至带着一种豁出去的、近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