肥准鸿早已吓得魂飞魄散,涕泪横流,磕头如捣蒜:“钦差大人明鉴,钦差大人饶命啊!下官……下官冤枉,下官只是……只是奉命行事,身不由己啊!”
“奉谁的命?行何事?说清楚!”米桂琦厉声追问,目光如炬,紧紧盯着他。
“是……是商征贸商大人。”肥准鸿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忙不迭地交代,“是商大人命下官在账目上做手脚,以‘损耗’、‘折损’、‘运输费用’等名目虚报开支,将朝廷拨付的粮饷,只留不足一成用于本地赈济与勉强维持军资,其余九成……其余九成皆伪装成商队货物,分批运往了松江府!”
“运往松江府何地?交接给何人?作何用途?”米桂琦步步紧逼。
“这个……这个……”肥准鸿眼神躲闪,言辞闪烁,“下官职位低微,实在不知具体运往何处,交接给何人,作何用途啊。商大人只说是……是上头的意思,让我们只管照做,不得多问,并严令保密,若有丝毫泄露,便……便是全家不保的下场啊!”他一边说,一边用力磕头,额头上已是一片青紫。
“上头?”米桂琦身体微微前倾,施加压力,“哪个上头?可是卫曼福卫知府?”
肥准鸿浑身一颤,迟疑了片刻,才结结巴巴地说道:“卫大人……卫大人似乎……似乎并不直接过问此事。账目上的事情,都是商大人一手操办,向下官直接下达指令。卫大人偶尔问起赈济和库存,商大人也只拣好的说,报喜不报忧。下官……下官私下觉得,卫大人可能……可能也被商征贸蒙在鼓里,并不知情……”
米桂琦心中冷笑,好一个“被蒙在鼓里”。卫曼福若真是如此昏聩无能,岂能在这知府位置上坐得如此安稳?若他知情,那这番做派,这份心机,可谓深沉如海了。他盯着肥准鸿,又反复追问了几个账目上的关键细节、经手人员以及粮车出发的大致时间,肥准鸿为了活命,倒是答得颇为详细,印证了王茂祝之前的发现。然而,一旦涉及到松江府的最终去向和更高层的指使者,他便真的语焉不详,翻来覆去就是“商大人安排”、“不知情”。
审讯持续了近一个时辰,烛火都剪了两次灯芯。米桂琦见再问不出更多实质内容,便命人将肥准鸿严密看管起来,不许走漏半点风声。
此刻,他心中已有了初步的判断:商征贸是具体执行贪污、转移赃款的关键人物,罪证确凿。而卫曼福,即便不是主谋,也难逃失察、纵容之责,其“清廉”表象极可能是精心构筑的伪装。至于那运往松江府的九成粮饷,背后必然牵扯到更庞大的网络和更深层的势力,绝非青州一府之事。此地已成是非漩涡,多留一刻便多一分危险,必须立刻回京,将情况面呈陛下。
“立刻收拾行装,带上商征贸,我们即刻启程,连夜回京!”米桂琦斩钉截铁地下令。为防夜长梦多,他决定不顾疲惫,星夜兼程。
一路无话,唯有马蹄踏碎寂静官道的急促声响,如同众人心头紧绷的弦。米桂琦归心似箭,快马加鞭,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赶回了北京城。他甚至顾不上回海晏伯府梳洗,换下那身沾满尘土的行装,便风尘仆仆,直奔皇宫求见李自成。
在乾清宫西暖阁,熟悉的龙涎香气味弥漫在空气中,李自成端坐在龙椅之上,面色平静。米桂琦跪在冰凉的金砖地面上,将青州之行的所见所闻,以及审讯肥准鸿的结果,原原本本,条理清晰地向上奏报。他描述了青州灾民的惨状、守城官兵的困顿与怨言,也陈述了卫曼福表面上的廉洁自律、脚镣明志,以及其手下可能存在的贿赂、美色引诱之举。
“陛下,”米桂琦最后总结道,声音因连日奔波而略带沙哑,“经臣初步查实,青州同知商征贸,确系主谋贪墨朝廷赈灾粮饷与军资,并私自将其中绝大部分转运至松江府,其行径恶劣,致使灾民冻馁死者甚众,军心浮动,隐患极大。至于知府卫曼福……”
他略微停顿,谨慎地选择着措辞:“臣在青州期间,卫曼福虽表现勤勉,亦曾试图以财物、古玩乃至……美食相诱,均为臣所拒。然,其对商征贸之罪行,是否果真毫不知情,臣依据现有线索,实难轻下断言。或许其有所察觉却因种种缘由未加制止,抑或……其清廉之表相下,另有隐情。目前,并无直接证据证明卫曼福参与贪墨分赃,但其身为知府,治下出此巨案,失察之罪难逃。且,商征贸胆敢转移如此巨额粮饷至松江,所图必然不小,背后恐有更大势力支撑。恳请陛下下旨,彻查松江一线,务必揪出幕后主使,斩断贪腐链条,以正国法,以安民心。”
李自成静静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轻轻敲击着紫檀木龙椅的扶手,发出规律的笃笃声。待米桂琦奏毕,他缓缓开口,声音平稳,听不出太多情绪:“商征贸转移粮饷至松江……松江乃漕运咽喉,盐商汇集,鱼龙混杂,亦不乏地方豪强、前明余孽盘踞……此事确实非同小可,背后恐非